钟晓婷请了一周假，在医院里护理两天，晚上金秀敏终于狠下心向她摊了牌。
「妈，这真的假的？你……你以前不是说我爸去世了吗？」
「哎……那时候你还小，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
「你们因为啥啊？」
「我为了那个汤姆呗，做了傻事儿。」金秀敏握着女儿的手，满脸都是愧疚。
「你以后要记住了，找对象一定要多考验几年，女人啊……一恋爱就啥也不顾了。」
「那我爸他现在知道吗？」
「他来过了，我给他看了你照片。」
「这么多年，他为啥不去找你？」
「我和汤姆先去的华盛顿，一个月后来又搬到纽约，唉……那时候我才知道他负债累累，还有一个离了婚的老婆和儿子。」
「那你咋没想到再去找老钟？」
「在纽约时，我才知道怀孕了，还不清楚是不是老钟的……」
钟晓婷皱了一下眉，用手揉了揉头发，望着枯槁虚弱的母亲，心里无比悲怆，闭紧嘴唇，走出了病房。
钟晓婷孤独地坐在医院天台长椅上，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头发被风吹得散乱无章，脸上是无尽的忧伤。以往明亮的眼眸也失去了光彩，汹涌的浪潮，一次次冲击着心里的礁石，无数浪花涌上心头。
「金秀敏也太不靠谱了！」
钟晓婷对其是又憎恨又可怜，以前的一幕一幕又闪现在眼前。
「金秀敏是爱自己的，不过居于第二位，她爱她的第二任老公，自己的继父威廉胜过自己。」
「从小到大，威廉带自己的时间要远远多过金秀敏。钟晓婷永远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把爱情看得大于亲情！」
天台上的地灯发出昏暗的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在低低地鸣叫着，仿佛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探出头来看自己的笑话。
「……」
中午，墨云飞接到纪心语电话，说纪正东一家人约自己吃晚饭。
一下班，墨云飞带着出版社寄来的《建筑景观手绘图技法及实例》样书，跑到公司大门口约定位置，只见一辆黑色桑塔纳，已经停在了路边临时停车位，纪心语正在将头探出车窗，笑着向墨云飞召手。
上车坐在副驾驶位置，墨云飞看到后排纪心语父亲，急忙高兴地问好：「呵呵呵，纪叔叔、你好！」
「您好，云飞，已经长这么高、这么壮啦。」纪正东道：「晚上不加班吧？」
「不加，我也是昨日才听心语说起您调过来的。」墨云飞说着开始系安全带。
「飞哥，你的胳膊怎么了？」
「刚才被门刮了一下，不痛」
「被兰欣那个小美女给掐的吧？」
纪心语酸溜溜调侃他，捂着嘴呵呵笑，似乎觉得不过瘾，又补了一刀：「你不是对不起人家了吧！」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心语你别乱讲，纪叔叔在呢！」墨云飞说着，把书放在主副驾驶位之间手扶箱上。
听着女儿与墨云飞的对话，纪正东干笑了两声——这女儿真是被自己惯坏了，一点也没有女孩该有的矜持。
「飞哥，你咋还带着本书啊？」纪心语毫不客气地抢过来翻阅了一下。
「咦，咋还有你的照片？天哪！……爸，这是云飞哥出的书！」纪心语欣喜地喊。
「是吗？云飞，你写的书？」
「呵呵，纪叔，不是小说，是画册。」
「飞哥，你这书定价咋这么贵，218元，这……这有人买吗？」
「哦，应该可以吧！我把书稿卖给出版社了，如果销售超过一万五千册，会额外有稿酬提成。」
「那你……岂不是要赚上百万？」
「心语，你太乐观了，哪有那么高的稿酬啊！呵呵呵。」
「那有多少啊？」纪心语追问。
「小语，不能这么没礼貌！」坐在司机后排的纪正东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哼，连我都……」
「别、别……是八十万卖的，转到公司账上了。」
「啊！云飞，你倒是颇有父风啊！这么一大笔款项，放在公司也不怕被人家用掉？」纪正东问。
「咋说呢！厚华设计公司幕后股东是冼村房地产，他们要卖宅基地，鼓动我买，这钱放在哪里，等着他们给我办手续呢？」
「宅基地？你又不是他们村里的人，买那么多土地做什么？」纪正东不解地问。
「我想弄个农贸市场。」
「哦，如果这样，那土地性质要改一下。」
「……」
经过一番了解后，墨云飞才明白，宅基地只能建民宅，要改为商住用地性质才行。
「土地改性，每亩要向国土局交多少钱？」
「具体要经过评估，如果是你这种情况，不需要拆迁和补偿，那个位置大概每亩要三万吧！」纪正东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开口道。
「呵呵呵，那纪叔，您能不能帮帮忙？」墨云飞问道。
「可以的，哎……云飞，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联系上你爸了！」
「哦！」墨云飞淡淡地说。
「唉！云飞，前几日你爸和我吃过一次饭，他让我转告你，这些年没能及时联系你们，是有原因的，希望你能理解。」
「纪叔，您的转达我收到了，不过，对不起，纪叔叔，我不希望您再替他传话。我很反感他，扔下我和我妈三人，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妈带我们有多艰难！」墨云飞说完，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爸，你看你……」纪心语用手推了纪正东一把。
「呵呵呵！好，一会儿吃饭时再聊！」纪正东有些尴尬，关于墨迪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前些年还资助过墨云飞一家，墨云飞考大学时，还专门让自己老婆覃月轩去过一次。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稻香村酒家，覃月轩和表弟杨乐福已经在包房里等候多时。
「纪婶、杨叔！你们这么早！呵呵呵。」墨云飞一进包房急忙走过去和二人打招呼。
「咦，小墨帅了好多哦！」杨乐福率先站起来向墨云飞胸前打了一拳。
「小云飞已经成大帅哥喽！」覃月轩也站起来，拉着墨云飞的手咯咯笑。
「啊？我帅！公司里没人夸啊！」
「都坐吧！」
纪正东开心地招呼众人落座。
「小墨，你弟有消息了吗？」杨乐福问。
「还没有，杨叔，最近村子里有人见到过云帆吗？」墨云飞开口向杨乐福问道。
「没有，唉……你弟弟太厚道了，在外面肯定会吃亏的！」杨乐福神色黯然，惋惜地说。
「杨叔，你是来看我纪婶的吗？」
「是，也不完全是，唉！我那个生产队长当到头了。」
「咋回事儿？」
墨云飞大惑不解，蹙眉追问。
「唉，你杨叔被秦二权骗了，把村里的二十五万提留款借给一亲戚，然后俩人都跑了。」覃月轩气愤地说。
「啊，没报警吗？」墨云飞问。
「报了，是我打的借条，唉……要我还。派出所把我关了一周。你婶把房子卖了，又借了五万，加上这些年做批发生意赚的钱，才把钱凑够。要不是你纪婶帮忙托关系，我现在已经蹲监狱了。」杨队长说完，黯然神伤，又补了一句：「一朝回到解放前，我现在是倾家荡产了！」
「啊？这秦二权，也不怕被抓到吃枪子！」墨云飞愤愤不平地骂道。
「老杨、云飞，吃饭了！」
这边纪正东见服务员已经上齐了菜，招呼几人上桌吃饭。
菜很丰盛，八菜一汤，一家人和墨云飞一边吃一边继续聊。
「纪叔纪婶，我敬你们一杯，感谢你们这些年对我的关照！」墨云飞端起红酒杯。
「呵呵呵！一起吧！」纪正东笑着说。
「……」
一餐饭吃完，杨队长在纪正东和墨云飞的劝说下，决定和墨云飞一起搞农贸市场，先立足以后赚些钱再另行打算。
在墨云飞和杨乐福离开后，纪正东拿起手机打给墨迪。
「哦？他居然想搞农贸市场？」墨迪在电话另一边开心地说。
「嗯……我建议他将那块地转为商住用地，现在他补交地价的钱不够，您是怎样想的？」
「我替他补差价，好不好操作？」
「如果你想帮他，倒不必采取这种方式，您是外商投资，有优惠政策的，可以向金委员提一下，他一个电话的事儿。」
「哦，我不想那样，这样，你想一下办法，我可以用捐款的形式，帮云飞补齐地价。」
「这样也行！嗯……另外，话我已经帮你递到了，孩子对你很抵触。我劝您……您要多付出一些耐心，给他一些时间。你不知道……这孩子倔强得很——我派人去厚华设计公司打听过了，他去年吃了很多苦，几乎是一路讨饭来到米尔城的。唉……也是我关心不到位，对不住老战友您了！」
「正东，唉……您太客气了，这些年您可没少帮忙啊！」
墨迪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开口解释。
「正东，和你实话实说吧！唉……我在国外这些年，基本上是在刀口上舔血，四处开疆拓土，得罪了很多人。一路走来，三个合伙人都被暗杀了。也就到前年为止，才彻底安定下来。不联系家人，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啊！」墨迪心情沉重地回答。
「啊？这样啊！那我觉得你和他讲明，他应该会理解的！」
「正如你所看到的，这孩子对我非常抵触，根本不听我解释。唉……他的观念是——宁可一家人讨饭，也要在一起。」
「嗯……作为男人，我能理解你的做法，不过，这些年……钱玉梅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你要注意到这一点。」
「嗯，谢谢老友提醒，每每想起玉梅的事儿，都让我心如刀割！唉……世事无常，早知如此，我就不出去了，现在奋斗成功了，玉梅却没享到一天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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