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位于海底深处，每一日都是昏暗的，让人分不清时间。
萧云柯坐在门口，简直不能理解顾亭念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那吐血的样子简直像是把他在当成仇敌在恨——可为什么？
他又没对顾亭念做过什么！
这一刻无边的怨怼占据了他的心神，但这一次萧云柯却没有失去理智。
他不是孩子了。
少年时的他嫉妒张慕，可后来张慕有的东西，他在魔族都有了。
唯独顾亭念的喜欢……
唯有顾亭念的喜欢，他从始至终都没拥有过。
从他入门的那一年开始，他就没得到过顾亭念半分欢喜，一直在后山的小破房子里羡慕着前峰的璀璨烟火。
除了那一次中毒的时候。
——清云峰的后山森林里太多奇怪的植物了，萧云柯记得自己有一次不小心误食了某种果子，昏了过去。
他感受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热，喘不上来气，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是……
“……现在有好一点吗？”顾亭念清冷的声音传来，萧云柯只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有一只温暖的手抚在了他的额头上……
或许是病中的人都会格外脆弱，萧云柯半眯着眼，声音很哑：“……师尊，是你来了吗？”
那一瞬他有点想哭。
他似乎也确实哭了。
因为他感觉到顾亭念在伸出手抹去他的眼泪，还很温柔的说，“……别怕，我在……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恍惚间萧云柯好像看见顾亭念额头渗出了冷汗，似乎说这话的时候在忍着什么。
“……会好吗？师尊……我不喜欢这里……我……”萧云柯喃喃着，“我难道不是死了吗？如果不是死了……怎么能看见你对我这么好呢……这是我做的梦吗？”
顾亭念的动作顿住了，他垂下眼，轻轻的拍着萧云柯的背，“没有……好孩子……你会平平安安的……一切都会好的……要好好的活着……答应我……好不好？”
或许是萧云柯病得太狠了，在他耳中，顾亭念说话时不知声音为何断断续续的……
“……好，”他忽然觉得眼皮很沉重，很重，呢喃似的：“我会好好的……活着……”
最后，顾亭念好像……好像吻了吻他的额头。
——萧云柯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
因为他醒来的时候，什么人也没有，只是桌边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也是因为这事……萧云柯一直都觉得，或许顾亭念不教他是有什么苦衷。
可现在看来……他只是单纯的厌恶我吧？
“……尊上？你坐在门口干什么？”路过的魔奴不解的问。
紧接着屋内传来了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人摔倒了。
萧云柯脸色立刻一变，来不及斥责面前的奴隶，推开门就冲进去了。
屋内的顾亭念已经摔到了地上——
“师尊！”萧云柯本能的就要扑过去，却又想起刚才他的话，忍住了，问：“……我可以过来吗？”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现在废到这种地步，顾亭念脸色很难看，他紧紧的抓住了床榻边，手背上爆出青筋——
却还是没有办法。
“……过来吧。”顾亭念这才认命似的说。
萧云柯冲过去就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放回了榻上，试探着问：“你是要喝水吗还是要做什么？我……我带你去？”
他观察着顾亭念的脸色，将他抱着靠在怀里。
“喝水。”顾亭念眼眶上好像泛起了羞耻的红，衬得他脸色又更白了一些。
萧云柯心疼得很，拿过一旁的茶壶给他倒了杯水，喂给了他。
“……我的经脉还能好吗？”顾亭念忽然又问。
提起这个，萧云柯一顿，“师尊，你还没告诉我呢……到底是谁伤了你的经脉？”
顾亭念沉默不语。
“……他们为什么会把你推出来停战？周青词呢？”萧云柯一个个问出自己的疑惑。
却都没能得到回答。
因为顾亭念挑开了话题，问他：“你不恨我吗？不恨我对你那么差劲？”
“恨又如何呢？”萧云柯垂眸，眯起眼，低声在他耳边说：“比起恨……师尊……”
灼热的呼吸喷在了顾亭念敏感的颈侧，让顾亭念本能的一躲，却被萧云柯抓紧了手，说起了荤话，“我现在更想……上你。”
顾亭念：“……”
下一刻只见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有违伦理。”
他准备缩回自己的手，但动作却早就被萧云柯料到了，他揽紧怀里的人，“……伦理是什么？我从不在乎……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对你做这种事了……”
顾亭念仿佛是气得急了，脸色出现了一些潮红：“你这是趁人之危！”
“……我又没说要现在做，”萧云柯胸腔里发出一声笑，他咬住了顾亭念的耳尖，“做不能做，让我说几句怎么了？我们魔族向来热情开放……师尊……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态度，懒得去玩那些迂回的，你本就是被扔出来的弃子……周青词既然没有护好你，那就换我来。”
眉头倏然皱紧了，顾亭念只觉得耳尖湿湿的，他咬牙切齿：“……你这话是何意？我和师哥，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呵呵……师哥，叫得多亲切呢。”萧云柯心中醋意横生，口不择言：“那他对你这么好？什么都给你、说让就让——不对……他现在算不得是对你好了吧？那个仙族可是说就是他提出的把你扔给我呢……”
顾亭念倏然落下泪来。
萧云柯的话戛然而止。
……他从来没见过顾亭念哭，这还是第一次。
……我竟然惹他哭了？
萧云柯动作肉眼可见的生硬起来，语气也硬邦邦的：“……不许哭，再哭……我就亲你。”
可眼泪这种东西又不是想止就能止住的，顾亭念别开眼睛，下一瞬立刻就感觉到下巴被掐住了——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他的唇间。
顾亭念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但萧云柯的力气比他这个病弱之人大得多了，挣扎根本没用，索性放弃挣扎，闭上了眼。
但这视死如归的样子又让萧云柯不舒服了，他蹙眉，“师尊……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不喜欢。”
——顾亭念脸上泪痕已干，就好像刚才哭的样子都是假的。他冷冷的看着萧云柯，“我也不喜欢你现在像疯狗的样子。”
但萧云柯知道那泪水不是假的。
因为他在顾亭念唇中尝到了眼泪咸涩的味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萧云柯按着他，低头将额心抵在他的额头上，“……师尊，你喜欢什么样？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任何样子……”
顾亭念眼眸一抬，“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不喜欢师徒……”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脸色迅速苍白起来，额头渗出了冷汗。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顾亭念突然推开了萧云柯，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血色将床铺都染脏了。
——这样子可以说是十分古怪了，萧云柯不由得产生另一种猜想：“……师尊？你是有什么旧疾在身吗？”
或许不是因为恨他，而只是生病了所以吐血呢……
萧云柯知道自己又在内心为他的师尊找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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