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息暴动的样子竟然是真的要抽。
“等等，尊上！”一旁没说话的州溟见他真的要出手，立刻过来拦住了，“少主还小，怎么能经得住你这摄魂鞭呢……别打别打，冷静一下！”
他挡在了萧云柯面前。
“他小？”老魔尊一听更怒了，“我这么大的时候……”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止住了声音，脸色冷冷的道：“反正他就是错了！”
“错了又如何呢，尊上，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呀？”州溟叹气，开始旧事重提，甚至还流下了两滴虚假的眼泪：“少主年纪小，又在人族流浪过那么多时间，娘亲又死得早，无人教养……你也没时间教他什么，成日里就是闭关弄那魔丹……唉……我可怜的小少主……小白菜地里黄哦，爹不疼又没了娘哦……”
他仿佛要唱起来了。
老魔尊嘴角一抽，收了鞭子，“别唱了，我还没死呢！”
州溟的眼泪说收就收，又揣起手来了，长叹一口气。
萧云柯原本都要抬手挡了，闻言放下手来，看向老魔尊，脸色古怪的：“爹……说起娘亲，我……这次去仙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人，她说她见过我娘，是怎么回事？”
老魔尊一愣。
“娘……去过人间吗？”他想起鬼母的话，萧云柯又说，“那个人还说我母亲死于仙族之手……”
“……那你还喜欢上了一个仙族？！”老魔尊本能的反问，随即又想起什么，解释道，“别听那个女人胡说，你娘不是死于仙族之手。”
“那她是怎么死的？”萧云柯抬眸，“为什么我在哪里都找不到她的讯息？我又是怎么流落人间的？”
说来可笑，他连他亲娘的名字都不知道。
前世的许多事，他不知为何也有点渐渐记不清了，但他记得自己没有见过娘亲、记得自己喜欢顾亭念。
在清云峰那三年，他半夜醒来时，常常分不清今夕何夕。
每当这种时候，他便会爬起来悄悄钻进顾亭念的被窝。
那座小屋在顾亭念的意识里大概是很安全的，以至于每一次他都觉得爬床的萧云柯是梦。
不管爬了不知道多少次，顾亭念都还是以为是梦，很温柔的摸着他的头哄。
越是美好，萧云柯就越发觉得现在是梦，可顾亭念的身躯和拥抱都很温暖，而梦境是不会有暖意的。
他极致惶恐的时候，抱着他的师尊，便会有一种平静感。
那样他方才不至于发疯。
“……你遇到的是谁？”老魔尊看着他，却忽然问：“那女人长什么样？性格很高傲吗？”
萧云柯一愣，摇头，“没有……她是个可怜的瞎子。”
等等，为什么是高傲的女人？
他有点糊里糊涂了，“爹……你什么意思？”
寒情也眯起眼睛看了过来。
“没什么意思，”老魔尊注意到了弟弟忽然投来的目光，道，“我让你和周青词断了。”
萧云柯：“……”
这可谓是比他看见顾亭念生吞三头牛还惊恐了，他少见的眼睛瞪大了，倏然起身：“你让我和谁断了？谁？！”
这一瞬他脑子里那些关于母亲的疑惑全都被这句话给震碎了，他不可置信的抬头，“……周青词？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哪个傻吊说他喜欢周青词的？
周青词可比他爹都大出了两轮！
老魔尊见到他这个反应，也意识过来了什么，“……你不喜欢周青词？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的是顾亭念啊！”萧云柯不假思索的说。
“顾亭念？”却是那边的寒情说话了，“哪个顾亭念？周青词放在心上宠的那个？”
老魔尊迷茫的看了眼弟弟，又看儿子，“那是谁？”
他闭关太久了，对仙族的事情并没有他们那么了解。
“……一个哑巴，”寒情经常在两界游历，多少还是听过顾亭念的名声，他嘴角一抽，看向自家的暴躁哥，“哥，你要不还是把云柯打死吧，周青词对顾亭念的态度就好比你和你拥有的魔丹……你能为了魔丹杀人，他也能为了那个谁……杀人。”
“……”老魔尊眼神危险的看向萧云柯，神色古怪起来，这怎么听起来好像比喜欢周青词还可怕？
他想了想，问：“顾亭念多大？”
“……不到一百，”萧云柯眨了眨眼，“但身体大概停在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和我差不了多少……爹，要不你就答应我吧。”
闻言老魔尊暗自松了口气——不是缺父爱就好。
不然他死了怎么和他娘交待呢……
他可就这一个孩子。
不到一百，那就是个青年小伙子，小孩倒没什么……可是……
“哑巴？”老魔尊狐疑的问。
萧云柯点了点头，道，“哑巴又怎么了？我们是两情相悦。”
老魔尊蹙眉，“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瞧瞧？”
似乎没想到他的态度这么快就柔和下来，萧云柯呆了一下，然后立刻就说：“我尽快……不过，爹，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他讨好的给老魔尊捏了捏肩，“我们可不可以把魔宫移到山上去？仙族不喜欢在海底呢，他身子特殊，又喜欢树木灵气……”
“……不是，我打断一下，”见他们都要讨论到以后的生活了，寒情举起一只手来，“萧云柯，你取得人家的同意了吗？人家知道你是魔吗？知道你全家都是魔族吗？”
萧云柯顿了一下，“他知道我是混血……”
“他没嫌弃你是混血？不觉得魔族肮脏？”老魔尊忽然插嘴了一句。
“没！”萧云柯果断摇头，然后把顾亭念的反对种族有罪论拿出来说了一遍。
这下殿里所有魔都舒服了。
“那倒是可以考虑挪一挪宫，”老魔尊松口了，瞥了一眼正在十分狗腿的给自己捏肩膀的儿子，“回头问问他喜欢哪座山……”
寒情：“……”
你态度要不要变得这么快？！
但无论如何，萧云柯算是已经度过了这次的小风波。
就在他准备要回西北客栈时，倏然又想起一事，喊住了州溟。
“先生！”
他拽住了正要施法离开的州溟，“请问，您知道千思万绪术吗？”
州溟被他这么一拽，身上的骨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哎了一声，“臭小子！松手！我手臂断了！”
“……”萧云柯放开了他，满面抱歉，“对不起先生，我有点太激动了……”
回想了一下他刚才问的问题，州溟幽幽抬眸，金色的眼眸中有一点疑惑：“你怎么知道千思万绪术？”
这反应是知道！萧云柯立刻恭敬起来，“是我偶然在别处听到的术法……只是不知这东西，有什么用？”
“顾名思义啦，”州溟扭了扭脖子，“千思万绪，就是把人失去的记忆通过术法找回——还能连接不同的人记忆互通……是个很危险的禁术，咋了，你想找回记忆？”
“？”萧云柯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生，”他心中却突然紧张起来，硬着头皮问，“你是说我也有失去的记忆？”
州溟闻言瞥了他一眼，“我难道没告诉你么？你先前修炼那个防人窥探魔身的术法副作用就是会模糊一些不好的记忆……哦，也会模糊好的记忆……具体因人而异啦。”
“……你没告诉过我。”萧云柯心情复杂的喃喃，“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前世也修炼过这个法子！
“诶？”见状州溟反而愣了，“我没告诉过你么？那可能是冬天冬眠我睡过头了……我怎么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呀？少主……”
萧云柯闻言差点要疯了，他没意识到自己都激动得嗓子哑了，“……没有！你没有告诉过我！”
“……啊？”州溟呆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胡子，“那现在你知道了。”
那一刻萧云柯心里的想法只有一个——我现在知道有什么用？！
我……
“……你害惨我了，”萧云柯蓦然抬眸，抓住了州溟的肩膀，“先生，你……魔族那么多术法，不会每个都有副作用吧？！”
他前世禁术、魔丹，为了追求力量双管齐下，两种都在练。
更重要的是，上辈子他在清云峰的时候，十六七岁就开始练那些东西了！
州溟怎么这么不靠谱！
“也不至于每个都有副作用，”州溟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只是有些压制术法可能会记忆混乱，没事的，又练不死，不用担心……你爹也练过，你看你爹现在不是好好的活着吗？还能一鞭子抽死你呢……”
“……只是记忆混乱？”萧云柯眉头皱起，嘴唇嚅动片刻，“……不会抹掉人的记忆吗？”
他总觉得记忆里有很多事情衔接不上……
可他找不到来源。
“抹掉记忆？”州溟愣了下，想了想，说：“那得你练走火入魔了才会……平常情况下不会的，放心吧，死不了。”
萧云柯：“……”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魔族这种堪称癫狂的心理状态是怎么养成的……
他深呼一口气，忍住了心中翻涌的情绪，道：“先生，我要学千思万绪术。”
州溟诧异的挑眉，“那是禁术，你目前掌握不了……除非你继承魔丹。”
“……”萧云柯对那玩意简直有阴影，随即低头，“那算了，我先走了。”
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吧……不过，为什么周青词和凤妄会提及这个？难道顾亭念也有失去的记忆？
他皱着眉，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了——
西北客栈之中。
那人话音落下的一瞬，凤妄便敏锐的察觉到了。
“……秦梓？”她眯起眼睛看向那黑衣人，“你竟然敢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西北监察司脚下。”
这口吻过于熟悉，顾亭念敏锐察觉不对，“姐姐，你认识他？”
“三年前打过几次，”凤妄掌中的剑嗡鸣起来，目光中露出一丝不屑，“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
“凤妄……啊，我倒是忘了，你还在这里。”那名为秦梓的人哼笑了一声，他的脸上仍然戴着那个鬼面具，眸中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不过今日的我，和往日的我却不一样了。”
刹那间无边金色的光芒落下，周围空间蓦然波动起来，他的掌中出现了一枚婴儿手掌大小、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铜镜。
这镜子的背面刻满了梧桐叶，很是古朴。
“梧桐镜？”凤妄却愣了一下，“这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它不是被周青词打碎了么？
记载在仙族历史中的梧桐镜——顾亭念也听说过，可是……
“你们这个维度的梧桐镜被毁了，可在我轮回之中的那一面却没被毁。”秦梓面具下的脸一笑，“凤妄，你还记得这东西吧……毕竟，它可害死了你的妹妹呢。”
顾亭念怔住了——他怎么没听说过凤妄有个妹妹？
“……闭嘴。”凤妄脸色难看起来，左手一动，快速画了一个泛着冰蓝光芒的阵法——
芥子空间阵。
《最强防御仙术》中记载的一种空间阵，会将施法人所在的地方和外界短暂隔离，无论里面打得如何天翻地覆，外面都会毫不知情。
就像一个开辟的独立空间，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属于禁术。
顾亭念认出来了这阵法，看向凤妄——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会禁术？不是说学了就遭雷劈么？
还有什么叫‘你们维度’？这人到底来自何方？
凤妄显然不会回答他的疑惑，剑身涌动着金色的仙力——
“哟，这就气了？”秦梓哼笑一声，“凤妄，我今天可不想打架，我只是想来带走我养的花而已……”
“不想打架？”顾亭念突然开口了。
兰玉剑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剑身上涌动着冰冷的寒意，散发着杀气。
“那就闭上你的嘴！”
这一瞬剑意随话音落下，狠狠斩向了秦梓——
似乎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动手，秦梓身形一闪，声音生硬起来：“顾亭念，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疯了的是你！”凤妄的声音倏然从他身后响起，左手涌动着雷光直取他的心脏！
然而就在这一瞬，秦梓手中的梧桐镜却散发出了强烈的金光，挡住了她的攻势同时照向了顾亭念——
“小念，你以为那个世界毁了，他把你带到这个维度，你就真的安全了？别想了……你是我养大的花，你在我的面前，永远是有弱点的……”
刹那间顾亭念本能的要闪开，身体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吸力，仙力在这一瞬消失殆尽——
“滚开，死养花的！”
千钧一发之际芥子阵被强大的魔息撕裂开来，散发着无边黑气的战刀狠狠落下——
“别碰我的师尊！”
仿佛没想到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回来，秦梓倏然一闪，躲开了那将要斩断自己手臂的刀——
那金色的光芒被打断了。
顾亭念只觉得身体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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