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禾下意识想回一句“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却倏地住了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句话一说出口，就会让司遥非常难过。
就好像……他曾经这样做过一样。
文青禾想起自己梦中的那些碎片，以及那道……声音。
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了。
-
“师兄，这东西杀不完了……”关九呆滞地看着涌上来的又一大波狼群，喃喃道。
这些狼嗅到空气里的血腥气，更加暴躁、蠢蠢欲动。
文青禾冷静道：“这些东西在逼我们下去。”
在和狼群的周旋中，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被带到了雪原禁制最深处。
就连文青禾，也清晰地感觉到了这地方对他灵力的压制。
关九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我怎么没有感觉到啊……”
文青禾扶住了司遥的肩膀，然后对关九说：“准备好。”
关九：“……啊？”准备啥？
下一刻，文青禾蓦然撤了施在关九身上的灵力，关九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噌地陷进了雪里。
整个天地之间，只余下关九的半截惨叫。
文青禾扭头看了司遥一眼，没说话。
司遥自觉地抓紧他的袖子。
一阵天昏地暗。
刚落地，司遥就被冲天的腐烂气息冲得几乎呕吐。
他难受地弯下腰，然后被一只手托住了。
那只手带着清冷的木香，司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这什么鬼地方！！”关九的声音在高处响起。
司遥打了个响指，指尖亮起一簇光。
很快他就看清了关九所在之处。
——一棵枯树上。
“噗嗤。”司遥没绷住，笑了。
仅靠一根鞭子吊在树上的关九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声笑，立刻怒容满面地瞪着司遥：“程司遥！”
司遥挑眉：“你准备住在树上？”
关九正要骂骂咧咧，却瞥见什么，脸上表情从羞恼变成了幸灾乐祸：
“你们站在地上，就没发现有什么在抓你们的脚？”
他话音刚落，司遥便感觉自己脚腕一紧。
低头一看，是一只从地底伸出来的青白人手。
那手干瘪枯萎，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液，一层薄薄的皱皮贴在骨头上，散发着腐烂的气味。
文青禾也随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了那东西。
司遥一脚踢开抓着他的手，狠狠后退了一步。
“沙沙沙——”
上百条这样的手臂冒了出来。
它们掌心对着司遥和文青禾，左右犹豫了一下，一齐攻向了司遥。
司遥：“……”
他神色紧绷，准备去拔自己腰间的昭月。
摸了个空。
转眼一看，昭月已经在文青禾手上了。
大概是剑随主人，昭月通身银亮，剑身纤细锋利，和司遥的长相气质一样，有种带着刻薄的秀美。
可在文青禾的手中，它却变了副样子，过电般通身漾过道道银蓝色灵光，锐利而富有杀气。
品质好一点的本命剑都会认主。
譬如司遥的这把昭月，之前关九想摸摸它，差点被昭月暴起刺了个对穿。
可昭月在文青禾手中却温顺得不像话，甚至比司遥本人手中还要有活力。
关九虎躯一震。
司遥却没有多吃惊。
这只是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罢了。
这把剑，是程司遥16岁那年，沈凭澜给他的。
真要算，沈凭澜也算昭月的半个主人。
司遥垂眼，又想起了沈凭澜那来路不明的50点好感度。
那种不明不白的酸涩感又泛了上来。
“刺啦——”文青禾手腕一翻，所有妄图近司遥身的断手都被昭月剑气绞成了糜粉。
后来的断手在原处跟文青禾对峙了片刻，大概意识到这是个不好惹的主，竟然都钻回了土里。
关九收了鞭子，从树上一跃而下。
他杏眼瞪得老大，像看怪物似的看了文青禾一眼。
“走吧。”文青禾发话了。
“去哪？”关九戒备地问。
司遥环视了一圈周围。
他们现在所处空间十分昏暗，抬头是黢黑一片，低头是粘稠腥臭的土地，枯死的树干草茎随处可见，十分杂乱。
但这杂乱中也有迹可循。
一道人为踩出来的小路指向一个方向。
“按照它们想让我去的方向走，”司遥接过话头，“刚才我就发现，那只手想把我往这条路上拖。”
从雪原开始，似乎就有什么在冥冥操控着他的去向。
不如顺了那东西的意，一探究竟。
关九打了个寒颤，反问：“你认真的？”
司遥点头。
关九原本还对实力莫测的文青禾有点设防，此刻却不得不转头看着文青禾，企图在他的脸上看到反对的表情。
没想到文青禾不仅没反对，眼神里甚至露出了赞同。
关九：“……”
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一开始非要和这两人组队了。
这俩人，一个修为深不见底，一个被另一个保护得毫不透风。
只有他，修为不够，还没人护！
关九麻木地跟在司遥身后，已经预想到自己之后的悲惨结局了。
-
小路十分诡异，他们越往里走，手上的照明术就越微弱。
司遥越往里走心越不安，他轻轻叫了一声：“师兄。”
“我在。”文青禾的声音自身后稳稳响起。
司遥的心稍稍定了些。
文青禾的声音似乎远了些：“稍后不管见到什么，都要保持清醒。”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一样。
司遥发觉不对，皱眉问：“那你呢？”
没有回应。
司遥又喊了另一个人：“关九？”
回复他的仍然是一片寂静。
司遥沉默了一会儿，问028：“我是已经在幻境里了吗？”
不知是不是在地底下的缘故，028的声音似乎有点卡：“是、的、、宿主大大。”
司遥敛眉，掩去眼里的情绪：“好。”
-
司遥心里计着数，往前走了大概一百步，眼前豁然一亮。
他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眼睛发痛，几乎想要流泪。
缓和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睁眼。
天高云淡，商业大楼林立。
而他置身于车水马龙边的人行道上，看着那块他看了无数次的指示牌。
——泗水市，文明路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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