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遥微微一笑，说道：“大概，因为我们是同伴吧。”
正如陈队长曾经发过的誓，如果遇到了任何需要帮助的人类，他都会施以援手。
这并不是因为他贪图别人的回报，也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而是因为，在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所有的人类都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同胞。
更别说，薛秋凝本来就是他们进山小队中的一员了。
就像苔娘不求回报地帮助其他异化者一样，楚遥身为人类，也会为自己的同伴担心。
即便她其实是若泽人，而非人类。
“我……好像理解你了。”苔娘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放心，等到天亮以后，我会试着去寻找她的。”
休息了一夜，其他几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到了早晨的时候，苔娘特意将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
看着眼前摆放着的餐盘和刀叉，几人都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毕竟，昨天之前，他们还在这座荒山里摸爬滚打，生怕被怪物袭击、物资不够用。
而这会儿，他们却像是收到邀请函的贵族一样，用上了银质的刀叉。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进入山的内部后，就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苔娘缓缓说道，“所以，你们今天最好要多吃一些东西，将你们的物资节省下来。还有……”
她拿出众人的水杯，里面都倒入了果汁似的浅橙色液体。
“我自己在后山种了一些野果，用来解渴是在合适不过了。我想，你们应该也需要这些。”她解释道。
陈队长赶忙说道：“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请不要这么客气。我种下野果的时候，其实是为了想拯救剩下的若泽人，但……”苔娘的眼眸里多了一份哀伤，“他们没有等到，这些果子也就废弃了。如今能派上用场，我已经很高兴了。”
若泽人原本就不擅长农耕，他们的食物都是天生地长的。
而为了让仅剩不多的族人不再饥饿，苔娘开始学习如何种植稻谷蔬果。
只是，没有任何人帮助她，她也找不到可以学习的书，实验了几十次，才勉强养活一小棵果树。
那棵树算得上她的宝贝，她宁愿自己不喝水，都要将干净的水源留给果树。
她本以为，那会是若泽人的希望。
但她也没有想到，若泽的果树硕大，成长期也比外面的植物要长的多。
她等了上百年，果树才勉强结出一颗青涩的小果。
已经太迟了，那时的若泽国，已经没有不被污染的若泽人了。
万念俱灰的苔娘将果树丢在了一旁，没有再去精心照料它。
偏偏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那棵树越来越繁茂，还有一些鸟类去啄食野果，又将果实的种子散播到了周边。
要知道，果树一般都是用扦插来繁殖，仅凭种子，是很难种出一棵成树的。
可是这棵树就是一种近乎倔强的生命力，连带它的种子也是如此。
“所以，山下的那些果树，其实都是从这一棵繁育而来的？”裴念讶然道，“也是，那些果树的果子都很青涩，一看就是野生的。”
苔娘笑了笑，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
如果她当初没有种下第一棵果树，山下就不会出现野果，而进山的人也会因为缺水而渴死。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反而让她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苔娘为几人准备的食物，其实都是一些野菜和某种类似土豆的薯类。
虽然不能补充蛋白质，但其中的碳水和维生素也能给他们供给能量和营养。
而且，不知是不是苔娘半神的身份，这些蔬菜吃起来格外清甜，还让人感觉到精力充沛。
连这几日遇到各种怪事带来的消沉感，都被一扫而空了。
用完餐后，苔娘带着几人，来到了断崖边上。
隔着数百米远，陈队长也能瞧见，对面的山峰之间有一个洞穴。
“从那边就可以进山了，对吧？”他再次确认道。
“是的。如果不走那条通道的话，就得先翻过山峰。”苔娘回答道，“而山峰的温度很低，用你们人类的标准来说，起码有零下四十多度。”
何楷彦愕然道：“零下四十多度？！”
他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低的温度，况且，凭他们准备的衣物，最多只能抵御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
“没错，再加上山风的话，就连我都撑不了多长时间。”苔娘严肃地说道。
裴念摸了摸下巴，说道：“但是，从这边到对面，还有差不多三百米的距离吧？连根绳子都没有，我们该怎么过去呢？”
话音刚落，他的身侧突然长出了一株极为壮硕的藤蔓，绿苔如被打开的地毯的一般，朝着对面绵延而去。
一条极为宽阔的、由苔藓搭建而成的茸桥，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而这就是半神的力量，却还不止是半神的全部力量。
苔娘率先踏了上去，那桥看起来软绵绵的，但踩上去却是无比坚固，就像是足球场的草坪一样。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在做梦吗……”何楷彦感叹道。
但陈队长却直接拎起他的领子，将他拖了过去。
就算出现了如此梦幻的场景，陈队长也时刻都记得，这里是薛家山。
在山里，时间就是最宝贵的资源，没有留给何楷彦在这里诗情画意的空余。
到达对岸后，苔娘又叮嘱道：“这个洞穴虽然能保证你们通往山的内部，但受到两侧山壁的挤压，并没有那么宽敞。你们最好找个有经验的人去打头阵。”
此话一出，却是让陈队长犯了难。
他之前挑战的地方，大部分都是山峰、雪原之类的，虽说条件艰险，但随时都可以返回，相当于留了一条后路。
而这个洞穴，进去以后，就别想再倒着回来了。
连他都没有什么经验，其他三个都是年轻人，更不可能有在地下洞穴探险的经历了。
“让我来试试吧。”
谁也没有想到，说出这句话的，竟然几人中最为孱弱的那个人。
何楷彦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说道：“我之前出任务的时候，也遇到一个洞穴，但是要比这个大一些。”
那个洞穴几乎可以容纳人在里面直立行走，只是线路非常复杂，容易迷失方向。
“洞穴内部的状况一般很复杂，尤其是像这种从来没有人去过的洞穴。”陈队长斟酌着说道，“如果你打头阵的话，你很可能会被卡在某个地方，而我们也没有这方面的救援经验。”
“我学过一种缩骨术，可以使身体缩小到正常的五分之四。如果在洞穴里被卡住了，也可以马上出来。”何楷彦镇静地说道。
说起来，他虽然也是特情局的一员，但楚遥和裴念都不知道，他擅长的玄术到底是什么。
陈队长沉默了片刻，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试试吧。”
其实，何楷彦比陈队长高一些，但论起体型，他反而瘦得多。
他一低头，便率先进入了洞穴之中。
陈队长自然紧紧跟在了他的后面，而正当裴念想让楚遥也跟上时，楚遥开口说道：“你先走吧，我垫后。”
他犹豫了一下，想到在洞穴时，后方反而比较安全，便答应了。
楚遥没有急着进去，反而用天眼将整个洞穴扫视了一遍。
整个洞穴没有岔路，前面的通道倒是非常宽阔，但两百米过后，高度和宽度都会降低。
而且，这条道路也不是很整齐的那种，反而有很多边边角角的地方，很容易将人卡住。
不过，只要穿过一个弯角，下面就是像滑梯似的长道，很快就能抵达终点。
她将天眼关闭，前面的三个人已经走了差不多三四十米，她也准备进去了。
就在这时，楚遥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
“小心……那个人……它……出现了……”
不像之前那次的庄重威严，这一次反而带了几分女性特有的柔和。
本以为是苔娘，但楚遥回头看的时候，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两个声音都在提醒她，要小心她身边的某个人。
而薛秋凝已经脱队，显然不是她，裴念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究竟是贾经理特意找来的陈队长，亦或是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何楷彦呢？
楚遥有一种预感，不到最后时刻，那个人是不会露出尾巴的。
她摇了摇头，也进入了洞穴之内。
整个洞穴都没有任何的光源，只能依靠他们自己带的头灯。
又因为空间狭窄，透着一股沉闷的潮气，让人喘不上气来。
在这样完全黑暗的环境中，时间仿佛变得越来越慢，而人的脑袋也因此麻木。
迈出左脚，再迈出右脚，如此简单的动作，何楷彦却突然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
跟在他身后的陈队长先问出了声，何楷彦先是摇了下头，又意识到后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
“没事，脚下有滩水，我滑了一下。”
他赶紧爬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尾椎骨处正在一跳一跳的疼。
“嘶……”
洞穴太窄，根本不能容纳两个人通过，陈队长只好先停了下来。
“摔伤了吗？”他问道，“还是扭到脚了？”
“没、没事……就是有点儿疼。”何楷彦强忍着不适，“不对，我的眼镜呢？！”
刚才摔倒的一刹那，他竟然没发现自己的眼镜不见了。
他蹲下身，在地上摸索了几分钟，也完全没有找到类似眼镜的东西。
尖利的小石块倒是有不少，还擦破了他的掌心。
“算了……这样也不是看不清。”
他懊恼极了，自己说要打头阵，却成了第一个掉链子的人。
陈队长没有催促，反而耐心地说：“你要不要处理下伤口？”
他以为，何楷彦是摔破了腿。
如果创口面积较大、又在出血的话，很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休克。
最好先暂停前进，在原地简单包扎一下。
但陈队长也知道，他们才走了一百米，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没有伤口，我吃个止疼片就好了。”
何楷彦边说着，边从背包里摸出一片止痛胶囊。
吃下去后，虽然没有立刻发挥药效，但心理作用已经让他好多了。
他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突然发现，整个通道的高度骤然下降。
一开始，这里的高度起码有一米八左右，现在却只剩下了不到一米。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向前爬行，而且是无法倒回去的。
他咽了下口水，说道： “那个……前面的高度只有八九十米了，咱们得往前爬了。”
后方的裴念问道：“是一小段路，还是说后面都是这样？”
“看起来……都是这样。”何楷彦回答道。
从他的视角来看，前方的通道拐来拐去的，一眼望不到头。
但也没有看到哪一处变得开阔了起来，只会越来越窄。
陈队长咒骂一声，又说道：“来都来了，除了往前爬，还能怎么办？”
何楷彦俯下身，先是钻进了变窄的通道，再缓缓往前爬行。
整个洞穴呈下沉的趋势，这一小段窄道虽不明显，但也时刻都能感到那种快要坠落下去的危机感。
“喂，后面那两个，你们可要跟紧了。”陈队长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裴念应道。
他偷偷转过头，确认了一下楚遥离他不远，这才放心。
然而，刚才实在是太过沉闷了，他忍不住用只有他们两能听到声音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陈队长他们的速度好快啊？”
他没有做过任何的爬行训练，就算体质不错，但速度还是赶不上前面的两个人。
而楚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就这么一百米左右的窄道，前面两人竟然把他们甩出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如果说陈队长是身经百炼，所以速度不慢，那也得他前面的那个人速度也很快，才不至于堵着路。
就算何楷彦曾经有过穿越洞穴的经历，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他的速度也不可能超过陈队长。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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