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明东盯着苏珞的双眼，试图从她的神色中看到动摇。
她见过兽神殿吗？
她知道兽神殿除了明面上的九阶兽人，还有不少隐藏起来的力量吗？
她知道整个兽世的高阶兽人，都是靠兽神殿提供的雌性繁衍的吗？
她知道……神使已经无限接近于神明，兽世无人能与他对抗吗？
苏珞凝视着那处惨状，护卫已经过来，水系的兽人用自己的异能把墙面冲洗干净。
猫香的尸体被包裹起来运走。
一条生命就这样轻易的凋零。
那个豹兽早就不知所踪，估计是知道自己刚刚说的，没有被人听见的话是压死猫香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良久，苏珞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试探我。”
“但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这个世界我来了，我看见了，我就会去尝试改变。”
“如果我没办法帮狐莉拿到里瓦，我会退一步离开，等我有能力了，我会再试。”
“也许我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将兽神殿击溃，但我会留下火种，我也会去救我见到的，每一个被压迫，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雌性。”
“只要火种在，在我死后，或者数十年，或者数百年，终究会有兽人站出来，将这个不公平的制度推翻。”
“只要会有那一天，我就成功了。”
失败并不可怕，死亡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们永远沉沦在黑暗中，连光都见不到。
苏珞澄金色的眼眸似乎在发光，在身后远远看着她的狐莉捂着嘴，泪水从眼眶中滚落。
她手腕上的印记彻底消融，彻底解开的记忆让她明白了至今以来，所有的一切。
“姐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会改变未来的姐姐吗？”她身后一个小兽人抖了抖耳朵。
小兽人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她是上次差点被父兽抓走卖掉的小雌性，现在暂时被狐莉庇护着。
只是这个庇护也有限，仅仅不让她在成年前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兽人盯上。
“是的。”狐莉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她呀，会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把我们拯救出来的。”
“那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呀？”小兽人眼睛明亮，一如被抱出门的猫香。
狐莉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家，“也许要很久很久之后，也许……就在明天。”
“那鼠右能看见吗？”鼠右歪头，头发里露出几乎是贴着头皮的两个扁圆型的灰黑色兽耳。
“会的。”狐莉温柔道。
鼠右‘哦’了一声，低头看着两个人几乎并排的脚印，眯眼笑道，“就算鼠右看不见也没关系。”
“姐姐能看见就好了。”
“那些妹妹们，没出生的雌崽崽们，能看见就好啦。”
鼠右没心没肺的笑着，狐莉的泪又落了下来。
阿珞她，离‘她’越来越近了。
可自己，又能做这个‘引导者’多久？
兽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就让阿珞幸福一点吧，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求求您了。
鼠右好奇这个姐姐为什么一直在哭，可她是家里最聪明的幼崽，她不会去问人家的伤心事。
能有一个这样好的姐姐帮她暂时脱离那种黑暗的日子已经足够了呀。
她很知足很知足的。
所以呀，姐姐要做的，她也会拼了命的，帮姐姐做到的。
鼠右和狐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里瓦的街道。
雕明东没有想到苏珞会有这样的回答，这完全超出了他对一个雌性的认知。
就连他仰慕的那位，惊才绝艳，在生命的最后总是用悲伤似水的目光看向窗外的雌性，也完全没有办法抵抗自己的命运。
哪怕她已经是个九阶兽人，离那个阶层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那你，为什么要救猫香？”雕明东的声音有点沙哑，“你救了她，她也活不下来。”
“她想活下来。”苏珞敛眸，澄金色的眼眸和那个人恍惚之间有点像。
“她那个时候想活下来，就够了。”
就算被认为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就算是她最后没有成功救下猫香，可是猫香在求她救她的时候，她伸出了援手。
这样就够了。
猫香在乎的。
雕明东恍惚了一瞬，好一会，感慨道，“你确实，该是那个改变世界的时间行者。”
苏珞一怔，也笑了，“我就是个普通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来自新时代的女性而已。
∞
雕明东送苏珞回石屋，还特地指了祭司殿后面的石屋给她看。
“如果有事很急，你可以找兽人过来通知我。”
“我也……算得上是蛇柒离的长辈。”
“希望你，得偿所愿。”
“顺便帮我跟那个崽子说一声，例行祭祀一定要来。”
苏珞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这种被类似于长辈的角色看穿自己的一些小九九的感觉略有点……怪怪的。
她敲了一下家门，给里面的人充足的反应时间，才打开。
黑发披散的男人坐在火炉边，身上诡谲又神秘的金色纹路在发着浅浅的金色荧光。
在地上，一群崽崽在追着尾巴玩，狐崽崽蹲在角落，似乎不太高兴。
苏珞问道，“为什么把崽崽们放出来？如果被外人看见……”
“不会的。”蛇柒离咳嗽了几声，“我知道是你。”
他很聪明，会示弱，会引导她放下警惕。
他是耐心等待捕获猎物的蛇，而她，是被他盯上的小豹猫。
结网缓缚，她将无路可逃。
苏珞闭了闭眼，开口道，“祭司大人，雕大人让您不要忘了例行祭祀。”
“嗯。”男人敛眸，火晶点亮的火炉映照在他的瞳孔中，似乎在跳动淡淡的火光。
“鹤归凝呢？”苏珞没看见那个每次自己一回来，就会扑上来贴贴的大笨鸟。
蹲在水桶边，用自己的尾巴钓鱼的蝎小霭抬头，细碎的头发有点盖住了他的眼睛。
“妈咪，鹤父兽跟他母亲走了。”
走了？
苏珞一顿，没来由心里有点空落。
这个时候走，难道是里瓦发生了什么？
联想到最近里瓦的事，很难不联想到少城主和城主之争。
因为狐玄焱输了，所以鹤族长要避让，将里瓦这个舞台留给城主……清理门户？
那……鹤归凝离开了，会哭吗？会想她吗？契约会让他痛苦吗？
等等，他们不是有契约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感受过他的存在？
蛇柒离抬眼，瞳孔微微竖起，舌尖在牙尖上卷过，又沉下眼神，“里瓦传讯并不方便，如果他真的有心，鹤族长不该来的那么快。”
苏珞低头，没有在地上玩耍的崽崽们里面找到蛇崽。
蛇崽的冬眠不是一觉到雨季，而是要时不时叫醒它补充食物和水分。
蛇柒离来了几天，苏珞一次都没有看见过蛇崽。
“你是在……离间吗？”
苏珞前所未有的冷静，可能是因为她太信任鹤归凝，一时间面对这可能的‘背叛’，让她心里惴惴不安。
“阿凝怎么对待幼崽，我都看在眼里，我有理由信任他的真心。”
“但是您……”
“您对您的幼崽，又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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