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表明心迹后，郁长风很快就在沈清昼的默许下搬了过来。
沈清昼如今体弱畏寒，夏天屋中连冰盆都用不了，郁长风怕他难受，便趁着朝中无事，带他去了自己在东郊的庄子上住着避暑。
沈清昼倒像是很喜欢那里，难得开开心心地玩了几天。
他自己的庄子在事情做完后便被他解散了，而今还剩下几个不愿离开的，守在庄子里，却已经跟寻常农庄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不知道，郁长风选了这里避暑，其实还有一层私心。
郁长景自尽前曾留了遗命，不要将他葬在皇陵之中。
郁长风想了好久，终于瞒着人，悄悄将他葬在了自己这座庄子后面，命人好生看顾。
住在庄子上的这些天里，郁长风有时会趁沈清昼睡着，自己拿着壶酒过来，拔一拔坟上的草，孤身在坟前坐很久。
他有许多想问的话，却没人能再给他回答，便只好跟对面只刻了长兄之墓四个大字的墓碑相对枯坐着，一人一口分完那壶酒，便起身离开。
入秋回宫之后，沈清昼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即便房中早早点了火盆，可他的身上却仍暖不过来，唯有躺在郁长风怀中，才能安稳睡上一晚。
郁长风也越来越不敢离开他，直到沈清昼无奈地跟他保证，若是到了他自己觉得不好的那天，一定会告诉他的，这才令他稍稍安心了些。
就这么一直捱到了冬天，年前那几天，沈清昼被宫中的一片喜庆感染，难得生了些顽皮的心思。
等到郁长风傍晚时回到寝殿，便看到殿中处处张灯结彩，挂着喜庆的红绸，他心中轻轻一动，怀着一点不敢相信的微弱念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中同样挂了红绸，桌上点了对龙凤喜烛，沈清昼原先靠在床头，见他进来，含笑展开一方红帕，当着他的面盖在了自己头上。
他坐着等了会儿，却迟迟不见门口再有动静，便开口问道：“不来掀盖头吗？若是不想娶，那我可要另嫁他人了。”
“不行！”
郁长风这才从如梦似幻的不敢置信中惊醒，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掀开了他头上的红帕，眼圈通红，却又忍着不肯在这种时候流泪。
沈清昼本是起了些玩笑的心思，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只好先将他抱在怀中哄了哄，又轻轻亲了亲他的唇角。
“这可就算作我们大婚了，你往后就算立后，也不能忘了我。”
史书上自然不会留下关于他的丝毫痕迹，可他要郁长风记得。
郁长风揽住了他，轻轻磨蹭着他的脸。
“我不再娶，只要你一个。”
他感觉到沈清昼想要再说些什么，便祈求般的继续说道：“我不立后，也不要子嗣，我只要守着你。”
朝中劝他选秀的声音始终未曾禁绝，尤其是在他搬到沈清昼宫中之后，朝臣们越发担忧起了他的子嗣。
可他不想从沈清昼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合该是沈清昼的，他不能不要自己。
“好吧。”
沈清昼叹了口气，又含笑道：
“我总归快要死了，不想管那么多啦。”
他看着郁长风，对上他无限纵容的目光，又觉得有几分内疚。
他这辈子唯一做过几件不负责任，不计后果的事，却几乎都是对着郁长风的。
将他从诏狱中救出来，却没想过他往后如何，劝他造反，却明知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个皇帝，接下了他灼热的爱意，全然不顾自己撒手人寰之后，他将如何活在世上。
这对他也……太不公平了。
他心中涌上一股酸楚，将头埋进郁长风怀中，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郁长风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道：“不任性，一点都不任性，你肯好好活着，已经足够了。”
……
除夕那天，他缠着郁长风带他出门，在御花园中散会步。
天快到黄昏，他们在万物凋敝的御花园中站了会儿，沈清昼忽然仰起头来，轻声道：
“下雪了，长风。”
他抬起头，看到郁长风头上已经挂上了几片雪花，接着任郁长风给他拉紧了身上的披风，终于将喉中打了几回滚，却始终没能说出口的那句话，自然地说了出来。
“我大约陪不了你多久了。”
他这几日越发觉得虚弱，咳血也越发频繁，怕是没多久好活了。
郁长风没反驳他，也没自欺欺人，他通红着眼眶，颤声问出了那个在他心中盘桓好久不敢出口的问题。
“那你将来，肯不肯陪我葬在皇陵？”
他早想好了，等沈清昼死后，他将皇位传给二哥，自己给他殉葬。
只是他担心沈清昼不会想葬在皇陵中。
沈清昼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想入皇陵，我想葬在琴川。”
皇陵太冷，他不喜欢。
他转头望向西边，勾起一抹极轻的笑容，轻声道：“我该回家了，若是死后还不回去，师父一定会骂我的。”
郁长风有些失落，随后又打起精神，小心翼翼道：
“那我可以陪你葬在琴川吗？你们琴川学宫，让不让外人埋骨？”
沈清昼缓缓笑了起来，脸上尽是遗憾神色。
“外人不行的啊……”
“可若陛下认了是我内人，我倒可以求师父通融通融。”
他说着转过头去，朝郁长风顽皮地眨了眨眼。
郁长风握住他的手，哑着嗓子干脆道：“我认，我当然认，我是你的内人。”
“那我们可就说好了，将来我要跟你葬在一处的，不准把我的棺椁拦在外面。”
转过年来后不久，那位养在后宫中，靠一碗又一碗苦药吊着命的病弱谋士终于撒手人寰，皇上下旨，以国葬之礼，停灵于晨阳宫。
同年春，山陵崩，新帝死前留下遗命，将二人棺椁同葬于琴川。
琴川学宫沉默着迎回了他们小凤凰的遗骨，也同样接纳了他的爱人。
他们在沈清昼早就定好的那棵树下合棺而葬，等待命运冥冥之中，送给他们新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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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觉得上一世能达成的最好的结果，但长风重生啦，所以这一世大家都很好。
为了感谢长风，明天给大家更《盛王殿下乖又软》！
（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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