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姣姣跟着颜九渊来到了东厂，这对她来说是极为新奇的一种体验，有人客气地称呼颜九渊为“大人”，领到了黑色的官袍，还有了单独办公的房间。
东厂督主大太监赵德喜已经在等着颜九渊了，他满面春风，似乎是想和他单独说两句。
俞姣姣知趣地让侍从带着她去逛花园，等颜九渊忙完再来找她。
他看上去八面玲珑，并不需要自己帮忙，俞姣姣无聊地坐在凉亭阴凉处，偷听着麻雀的谈话。
“新来的这个小哥好生俊俏，我以后有崽崽的时候，要在窝旁边摆上他的画像。”
俞姣姣跟着点点头，对这只灰麻雀的眼光表示深深的赞可。
“这边这个小圆子也好可爱，比之前那个女娃可爱多了。”
是在夸我吗？俞姣姣脸上微微发红，让一旁的侍从去拿一些小米过来。
麻雀崽崽这么会说话，今天的午餐，就由本公主包了！
很快，又有两只麻雀飞来了。
“那个胖秃子又要吃小孩了。”这只小麻雀害怕地收拢起翅膀。
“他旁边那个天仙般的小哥，居然说要每日把新鲜的人脑和鹿茸一起炖好，献给他，真可怕。”另一只小麻雀补充道。
“我兄弟说了，它在城郊看到有人租了好几个大宅子，全部用来安置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它们你一言我一语，俞姣姣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颜九渊，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害好人了吗？
骗子。
明媚的春光里，她却觉得浑身发冷，侍从拿来了小米和豆粒，她也再没心情，只是随便在脚下扔了一些。
黑色的衣袍衬得颜九渊多了几分稳重，气质越发清雅出尘，交接完毕后，他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俞姣姣身后，为她摘下了掉落在头顶的一瓣海棠花。
“在想什么？”他心情很好地看着俞姣姣，蹲下来仰望着小公主的眉眼。
俞姣姣却不想和他说话。
她能问什么呢？就算问了，颜九渊又会承认吗？
看着气鼓鼓转过身去的俞姣姣，颜九渊好脾气地重新蹲在她面前：“奴来迟了，公主要责罚奴吗？”
他穿着簇新的衣袍，期待地看着她，而俞姣姣本来也准备了许多恭喜他的话。
可她现在，脑海中全是那些无辜的孩童，她生气啊。
俞姣姣的一只脚踩在了颜九渊的膝盖上，她走路少，鞋子并不脏，没怎么在上面留下土，只是露出了一只平时一直隐藏在衣裙底下的小脚，脚背绷起，鞋子上的流苏微微晃动。
俞姣姣本来是想一脚把他踢飞来表示自己的愤怒的，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颜九渊不仅没有摔倒，还主动握住了她的脚腕，防止她重心不稳摔倒。
颜九渊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气红了脸的小公主：“只有你能这样欺辱我，姣姣。”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又轻又快。
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地喊出这个亲昵的名字。
“颜九渊？！”不远处，一个震惊的声音响起，随之跑来的，是一个衣着华贵、腰间挂着一根鞭子的女孩。
她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容貌是好看的，只是眉毛习惯性的高高扬起，仿佛这样就能彰显她尊贵无比的身份地位。
但此时她的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惊喜：“九哥哥？你是在这里当差吗？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慕容灿，小时候你去过我们王府吃饭的。”
颜九渊对慕容灿并没有印象，但慕容这个姓氏却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皇帝仅剩的亲弟弟八贤王慕容成合，半年前带着家眷从边疆折返，他正有一个女儿，年纪差不多大。
“郡主安好。”他恭敬行礼道。
慕容灿看着颜九渊出尘的面容，激动地上前一步：“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你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妻呀。我父亲和你父亲从小给咱俩定的娃娃亲！”
她一时情急，没看到脚下的豆粒小米，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马趴。
颜九渊也没有扶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郡主，家父已经亡故，之前种种，算不得数，况且……”
他一边解释，一边偷偷观察俞姣姣的神色，小公主置身事外般看着，并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表现。
俞姣姣是单纯心虚，她才不关心什么未婚妻未婚夫的，颜九渊这辈子估计都没法娶妻了，她只是害怕有人查出来是她洒的豆粒。
这个郡主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虽然她有四个哥哥，对方只有一个哥哥，虽然她的哥哥是皇子，对方的哥哥是世子，她也依旧很怕怕呢。
俞姣姣从椅子上跳下来想要把慕容灿扶起来，慕容灿却狠狠推了她一把，质问道：“九哥哥，我刚才看到她欺负你了，她是谁，你为什么不还手？”
俞姣姣倒退了几步，颜九渊猛地站直身体，想要去接住俞姣姣，却因为半条残腿慢了一步，好在一旁的侍从很快扶住了她。
“公主，你还好吗？”颜九渊紧张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俞姣姣，神色焦急，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属下办事不力，惊扰了公主。”
慕容灿震惊地看着俞姣姣，她就是天启王朝唯一的小公主吗？凭什么她能享受无边的宠爱，又生得一副花容月貌？
颜九渊重新看向慕容灿，他真好看，只是对视上，慕容灿就觉得心跳如鼓。
但颜九渊只是严肃又疏离地对慕容灿强调道：“郡主，你该给公主行礼了。”
姣姣，我帮你出气。
慕容灿飞扬跋扈惯了，在北疆的时候，她才是人人向她行礼那个。
“阿灿，行礼。”又一人走来，他年约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漂亮的红色飞鱼服，腰间别着一柄绣春刀。
慕容家族的人都有着一副好相貌，这个人也不例外，只可惜一双眼睛是下三白，平白给人阴冷多疑之感。
他正是贤王慕容成合的嫡子慕容金。
他走过来扶起妹妹，按着她的头给俞姣姣行了个礼。
慕容灿依旧不放弃，指着颜九渊向慕容金介绍：“阿哥，他是我的未……”
慕容金毫不客气地打开了慕容灿的手，看向颜九渊的神色中，带上一丝轻蔑。
“妹妹，你看好了，虽然同在东厂，我与他不是同僚，我是只有贵族子弟才能进入的锦衣卫，他是……”
“他是无根无势的宦官啊！”
慕容金恶毒地说着，一字一句，仿若诛心。
他死死盯着颜九渊的脸，希望他能露出一点痛苦的神色，曾经的惊世少年抢了他太多风头，他一直暗中妒恨。
颜九渊慢慢抬起头，神色平静。
“哦？原来是锦衣卫大人，抱歉。”
慕容金阴毒地笑了，伸出了自己的鞋尖：“如果你把我的鞋子舔干净，我就饶恕你的无礼。”
“抱歉，奴才现在是掌刑千户，在东厂中，职位于你之上，经皇帝特准，恕不能向你行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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