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义镇奇特的商业模式，季云苏在刚到这里没几天就发现了。
这个小镇不大，但五脏六腑俱全，小学中学医院派出所律所这些都有，尤其是教育功能，周围乡镇的孩子，都是在天义镇上学。
可这种情况下，天义镇却并不繁华，季云苏刚来那会儿，去隔壁镇买东西，就看到了对比。
隔壁虽然依附天义镇的教育，但街上的门面、街道、房屋建筑，无一不比天义镇好。
而天义镇还有一大特点，这里有且仅有一家大型超市，里面五花八门各种东西应有尽有，只除了肉菜等农贸商品。
这就是郭家超市。
再说菜市场那边，也很奇特，一共有五家卖猪肉的商户，或许猪的品质不一，但价格都一模一样，且比其他镇、甚至比县上还要贵两到三元。
若是再往细了看，五家商户卖猪肉的手法也一模一样，譬如排骨，好好一根排，会连着周围的肉一起当成排骨卖，问就是“都这样卖”，也确实都那样卖。
季云苏起初观察到这些，就已经明白天义镇是一家独大，商业模式呈垄断现象，但她没想到郭家在天义镇会这么有话语权，甚至连其他商贩都要听他家的话。
或者准确说，其他商贩也和郭家有着不可分割的利益关系。
更甚或是，郭家的手，覆盖了整个天义镇，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天义镇整体都比较贫穷，因为钱让郭家挣去了。
郭家打压了整个天义镇的小商户，季云苏相信，在她没来的前N年里，肯定有不少人折在郭家手里。
“季律师，季律师？”
季云苏正想得出神，肩膀忽然被人一拍，吓了她一跳，扭头一看，是卫存。
“卫警官，早啊。这么早就去派出所？”
卫存顺势将她肩膀上的帆布袋提过去，随即一脸惊讶，“你怎么提这么重的东西。我去你们隔壁吃碗粉，正好给你提过去。”
季云苏有些尴尬，“可我还得去买点东西。”
“我不着急，你还要买什么？”
季云苏见他实在没有要把袋子还给自己的意思，便罢了。
“买两瓶酱油和醋。”她边说边走进附近一家小卖部，与老板说了自己要东西后，摸出二十八块递过去。
老板将东西装好，看了一眼钱，耸拉着眼皮，“一共四十。”
“四十？”季云苏惊道：“不是七块钱一瓶吗？四七二十八。”
“涨价了，十块钱一瓶。”
卫存不依，“怎么涨这么多？我买就是七块钱一瓶。”
老板面对穿制服的人，口气要和善得多，只是苦笑一声，“生意不好做，大家都涨，我也只能跟着涨。”
“行吧，四十。”季云苏又补了十二块，然后提上袋子离开。
卫存跟着她，愤愤不平，“该去其他地方问问，他这涨得也太离谱了。”
季云苏笑了笑，“其他地方肯定也是这样。”为了在这个小镇上存活，而不得不屈服于郭家的淫威。
“你知道郭家超市在镇上存在了多少年吗？”她问。
卫存虽刚来这里不到两年，但毕竟在派出所工作，对于这个镇上首富，确实也知道一些。
“三十几年，十年前还只是门面大一点，但现在已经拥有两层楼的超市，镇上就他一户发了家。”
季云苏了然点头，三十年都在一个地方深耕，也难怪如此。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云来香，路过米粉店的时候，站在门口随意张望的黎素凤龇牙一副玩笑模样，“卫警官，你们俩是连体婴儿吧，走哪都在一起。”
卫存耳根倏地血红，下意识往季云苏那里看了一眼。
季云苏微微笑着，“黎阿姨你人缘那么好，走哪儿都是哥哥弟弟。”
黎素凤笑脸一僵，“你乱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哥啊弟。”
季云苏连忙尴尬笑道：“那我看错了，上回看到有个背影跟你很像的人，连路走连路都在喊哥，我挺佩服那人缘儿的。”
黎素凤脸色越来越黑，“打胡乱说，我没有。”
“我看错了，你们穿的衣服一样，我认错人了。”季云苏歉意道。
黎素凤越发急眼，“衣服一样的多了去了，衣服像就是我吗？你那什么眼神。”
“对，肯定不是你，我也不知道是谁，只是看着背影像。”季云苏眨巴着眼，“你别介意哈，我没说是你，只是老远看着有点像。”
“像就是吗？什么眼神，打胡乱说。”黎素凤气哼哼地抱怨。
季云苏不再看她，往店内走。
卫存看到门口被涂了腮红的雪人，惊奇道：“这是你画的？”
季云苏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笑得尴尬，“没画好。”
卫存忍不住噗嗤一声，古铜色的肌肤染上一层红晕，看着活力又精神。
”也不至于这么笑话我吧。”季云苏有些无语。
“不是...只是...”觉得有点可爱。
在他眼里，她有点高冷，不容易亲近，尤其是在律所的时候，沉默又严肃，像是一个不苟言笑的正派人士。
这样的她也会有这些小动作，像个小女生一样。
季云苏并不在意他的取笑，习惯性扬了扬唇角，将酱油和醋拿进厨房。
卫存帮着把袋子提进去，也没多逗留，放下就走了，临走时被陶桂红硬塞了两个鸡蛋。
他走后，季云苏才说起早上在菜市场的事。
“我在每个摊贩那里都买了一点菜，价格都比以前贵了不少，超市也是一样，四瓶酱油和醋，收了我四十元。”
陶桂红又惊又怒，“那你该别买，去别家问问啊。”
“不用问也知道大概什么情况，我们被针对了，早上你订货也是一样的原因，肯定是郭家授的意。”
陶桂红更惊，“我们就做点小买卖，针对我们搞啥子？”
“排外嘛。”季云苏漫不经心道：“我们打破了他们这里的平静，一致排外也可以理解。”
陶桂红手上动作慢下来，皱着眉担忧又气愤，“这些人就是欺负我们家里没男人，我看那个卫警官人就很老实，模样也周正，又是公务员，你如果觉得人使得上，还是可以接触看看。”
“没兴趣。”季云苏兴致乏乏，不想在这话题上多聊，转移道：“待会儿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天义镇的小卖部也还是有六七个，她得都确认一遍，才好准确判断，在天义镇，是否所有人都已经屈服于郭家的淫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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