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乐狮驼勉强睁开了双眼。
“老爷，你醒了？”
老爷？一定是我睁开眼的方式不对。再来！
闭上眼，随即睁开。
“老爷，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芸香啊。”
一张温婉清丽的脸庞映入眼帘，红肿的眼眶犹自挂着晶莹的泪珠。
海潮般的记忆涌入乐狮驼的记忆。
他叫李元，长乐县首富
以他的身价，称之为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没人知道，他之所以这么拼命的积蓄财富，为的不过是两个字：长生。
李元没有修道资质，哪怕奉上了无数香火钱，各大道观山门还是对他拒之门外。
能改换根骨的天材地宝，谁舍的用在一个没有资质的废材身上？
断了修行路，长生梦断了大半。
还有小半。
大路不通，总有羊肠小路。
花费无数钱财，终于从一个游方道士那求来一味偏方。
心头血。
心乃人之根本，汇聚一身精华，心头热血更是精华中的精华。
这其中，更以婴儿的心头血最佳。
婴儿出生，一口先天灵气未泯，血中灵气最足。
以九十九个婴儿的心头热血为主药，再辅以一位阳年阳月阳时生的男子并一位阴年阴月阴时生的女子心头血为药引，与丹炉之中祭炼九十九日，灵丹自成，延寿千载。
虽不得长生，亦可得长寿。
若能延寿千载，谁知道今后他李元有没有造化长生？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坑蒙拐骗，豪取强夺，原本还算和蔼的李员外变成面目可憎的人贩子，无数家庭支离破碎，骨肉分离。
九十九个婴儿，已然变成了一碗鲜血。
连带药引中的纯阳男子都已经找到，唯有纯阴女子，却犹如大海捞针，了无音讯。
明日子时，天地交泰，正是炼丹的最好时机，错过明天，便要再等十年。
人生有几个十年？
李元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老爷，这丹药对你这么重要吗？”
自十四岁跟了李元，十二年间，从未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
“今日若寻不得纯阴之女，我便要再过十年才有机会。可是.......”
可是为了凑齐九十九位婴儿的心头血，非但耗去大半钱财，还引起了官府的重视。再来一次，只怕力有不逮。
不论长生还是延寿，都是逆天之举。
芸香幽幽的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心思百转。
自己当年双亲染上恶疾，暴毙家中，无钱下葬。
仅剩自己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无依无靠。
那时的自己还未长开，黄毛丫头一个，便是卖身也无人问津。
是他，毫不逊色犹豫的替自己双亲下葬，还将自己收作丫鬟。
说是丫鬟，却比女儿还亲。
他说，自己的眉眼很像他故去的亡妻。
三年后，出落的如花似玉的芸香理所当然的嫁给了李元。
无论什么事，李元都不瞒着芸香。包括炼丹延寿。
他想和她做一对长命鸳鸯。
明知道伤天害理，芸香还是默认了李元的做法。
如今功败垂成，李元心丧若死，却让芸香下定了决心。
“老爷，记得以后照顾好自己。”
拿起梳妆台前的一把钗子，芸香毫不犹豫的捅穿了自己的脖子。
临死之前，看着那张伤心欲绝的脸庞，莫名的安慰。
她就是纯阴之女，他知道。
她愿意，他不愿意。
可结局终归是一样的。
他可得长寿。
丹炉之前，李元的神色从忧伤变为欣喜。
终究是长寿的诱惑超过了对亡妻的思念。
说到底，她不过是他漫漫人生路上的一段回忆。
只要的长生，这种回忆要多少有多少。
终于，丹炉中异香扑鼻，一炉闪着七彩光芒的鲜红丹药呈现在李元面前。
延寿千载近在眼前。
颤巍巍的伸手摸向丹炉，李元欣喜若狂。
然后，心口一痛，一把长剑穿心而过。
艰难的扭过头去，只看到一张狰狞的面孔。
“道长，你为什么？”
“因为，贫道也想长生啊！”
意识陷入黑暗前，李元想起了当初遇见这位道长的情景。
“施主想长生？”
“是啊，道长，求道长指点迷津……”
“贫道苦修五十余年，才堪堪踏足化神境，自己都摸不到长生的门坎，哪里能替你指路。”
“唉......”
“长生不成，长寿行吗？”
“什么？”
“贫道师门留有奇方，可炼长春丹。丹成之后，可延寿千载。只是一来此丹因果太重，二来耗资颇巨。贫道囊中羞涩，所以.......”
自从这位灵鹤道长在李元面前施展了一手化雨术，浑身湿漉漉的李元便把他奉为天人。
有大神通的修士，自然怕因果。
可李元不怕，哪怕是掳人子女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对于凡人而言，因果只有在身死轮回时才会体现。
只要一直不死，因果算什么。
至于钱财.......能用钱解决的事，对他李元就不是事。
可当初不是说一炉鲜血可成丹三颗，只要分灵鹤道长一颗便成了么？
他李元向来言而有信，又怎会食言？
看着李元疑惑的眼神，灵鹤道长开心的笑了。
“一颗丹药延寿千年，三颗便是三千年。你觉得，就凭你给我的两千两黄金，值两千年寿命吗？”
是啊，从一开始，他就以凡人的角度来对待灵鹤。
以为用黄金就能让这位道长满足？修道之人何时将这些黄白之物放在眼里？
“我图的，就是你心甘情愿替我担下这许多因果。不过可惜，你造了这么多孽，大概没有轮回的资格了。”
苍天有眼，大道最公，凡人在阳世不受因果反噬，一旦寿终正寝，入了地府，那便在劫难逃。
眼前，一片黑暗。
酆都城，阎王殿。
“长乐李元，宅心仁厚，救济四方。然虽有大功，亦有大过。你受妻子蒙蔽，提供财帛人手，让无数人家骨肉分离，害得无数婴儿早早夭折，虽是无心，亦是过错。功过相抵，准你入六道轮回，投身人胎。”
殿前，红衣判官翻了翻功德谱，作出了判决。
可以轮回？受妻子蒙蔽？
李元一脸迷茫，不都是我做的吗？芸香只是从犯啊！
“判官大人，我妻子她......”
“虽然坦白了罪行，但为一己之私，伤百条人命，罪不容赦。如今已被压入第十八层地狱，受阴风裂体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她把一切都抗了下来。
跳入轮回盘的那一刻，李元下定了决心。
“我不能辜负了芸香的心意，下辈子，我一定要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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