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蔷侧头一歪，头上的珠钗乱坠摇曳，白皙的脸颊顿时涌起火辣辣的痛感。
她双目睁大，不可置信地摸上左脸。
夏今安看着苏妃脸上那红彤彤的面容心底一紧。
娘娘居然这么勇的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惊呼一声蓦地伫在原地，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办。
“你居然敢打本宫？！！”
苏蔷缓过神来，不可置信地怒瞪着一脸冷漠的程宜。
她心底发气，一个哑女居然敢对她这么放肆！
果然和楚年一样贱！
“你找死！”
苏蔷扬起手，怒气冲冲地要甩向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人脸。
程宜自是不会坐等让苏蔷打脸，美眸一寒陡然抓住苏蔷到手腕用力一拧，苏蔷的手立马变得狰狞扭曲。
“你们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让这贱人住手！”
她的脸因为吃痛变得狰狞难堪，咬牙切齿得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是！”延禧宫的人最会狗仗人势，苏妃娘娘的话她们自是听的。
“娘娘，别怪我们得罪您了。”翠兰阴恻恻地叫嚣着，她一定要给这不知死活的程宜一点脸色！
居然敢弄疼娘娘，谁给她的胆子！
延禧宫宫人的加入，凤鸾宫自是不能让自家娘娘受委屈，也纷纷加入到这场闹剧。
局面开始变得混乱不堪，无数脚印下是折损污皱的花瓣。
她们一边扯着头发一边扯着衣角，形势如同闹市中的泼妇般，只是不免掺杂着珠花乱坠的叮铃嘈杂。
夏今安一时间脑子陷入困境，她顾不了那么多，看到苏妃旁边那个眼熟的宫女要伸手打程宜，连忙上前要去制止。
“住手！你们住手！”她一边喊着一边挡住着翠兰要甩向程宜的手，白瓷般的面容尽是紧张和慌张。
翠兰陪苏蔷在内庭里嚣张跋扈这么多年，打的人没有几十也有上百，这力气自身十足的大。
夏今安虽身体健康却不常使力，打人这种事她还不够熟练，紧咬着唇死死地抓住翠兰到手腕，只为不让她的手掌落下。
“够了，你们够了！这成何体统！”杨舞桐一脸着急地看着那乱哄哄的局面，赶忙指挥官人把她们拉开。
得令的宫人赶忙上前想要拉开她们，居然硬生生的被里边的人赶了出来，要么就是挨了几个巴掌或者几个腿子伤痕累累的出来。
“娘娘……她们太凶了。奴婢进不去。”宫女怯生生地回答贤贵妃的话，胸前那乌黑黑的脚印在白日下竟是如此的显眼。
“去……快去请陛下来！”她捏紧手中的帕子声色慌张道。
眼下的情景不是她一个人能镇住的，唯有陛下才能压制这场闹剧。
夏今安实在要接不住翠兰的力气，脸上的隐忍和倔强浮在表面，弯眉紧蹙，看起来要体力不支般。
翠兰一时间心急气大，看着旁边的苏蔷痛苦至极的模样更是一气之下挣开夏今安的阻挡，却不料失手打向夏今安娇嫩的脸庞。
脸上的剧痛和火辣生生地刺激到夏今安的眼眶，顿时涌上一层水雾。
翠兰一瞬间眼底微闪，她怕给苏妃惹出麻烦，宰相和太子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夏今安本就不是多大规矩得体的女娘，咬着牙用舌头顶了一下被打的地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击之。
她杏眸微瞪，扬起手来还回去。
“啪——”这巴掌声要大不大，在嘈杂至极的场面只不足为奇。
她只记得在桃花村自己打过赵寡妇的脸，当时的她太愤怒，看着那赵寡妇如此狼心狗肺的模样只想打人。
大家都不顾安危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甚至有些口角的生命，她却丝毫不在乎生命的宝贵为了一己私欲血口喷人。
可是现在呢？
翠兰没有闪躲，硬生生地接受夏今安打过来的耳光。
夏今安有些错愣，这个人居然不躲？
翠兰吃痛地蹙眉，还是要上前把自己娘娘救出来。
虽说这夏今安和她一样同是一宫宫令，可她爹是谁？她的郎婿是谁？
是一国位高权重的宰相！
是东宸的储君！
她夏今安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后宫之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夏今安的胸腔急促地起伏，翠兰脸色苍白地看着面前弱柳扶风的女娘，要是自己把夏今安惹出旧疾，倒是连娘娘都救不了自己。
翠兰压下心底的慌张，忍着脸上的疼痛要去扯开程宜掐着苏蔷的手。
程宜是习过武的，看着夏今安被人打了，眼底划过一抹心疼，脸上的戾色更是让人战栗。
她嫌恶地甩开苏蔷的手转头去看看夏今安的伤势。
“啊！”
苏蔷一脸吃痛，惊呼一声。又被程宜甩开重心不稳若不是在翠兰的搀扶下怕是要狗吃屎。
她不死心，死死地看着程宜。
可她的手腕传来的无限剧痛让她难以下咽，她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要没力气了，怎么也抬不起来。
“翠兰……本宫的手是不是断了？”她尖叫着质问翠兰，想要抬起手指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脸上更是无比的惨白，与方才华贵妩媚的样子成鲜明对比。
程宜不慌不忙，脸上一脸无辜和淡漠，仿佛她是对这场局的旁观者。
“你……！”
苏蔷不顾手腕的剧痛，又扬起另一边完好的手掌要给程宜一巴掌。
“放肆！”一道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桃花亭。
“陛下至——尔等还不快快行礼！”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来人。
“陛下安！”
苏蔷扬起大手停在半空中，一脸惊愕地看着九蟒龙袍。
陛下怎么会出现在这？！
“苏妃，你这是要干什么？”萧燕山不怒自威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寒气和威慑，让人感到寒颤。
他没想到，苏妃居然如此荒谬，竟然敢公然殴打贵妃，那可是不敬！
苏妃眼底闪过慌乱，又连忙镇定下来，美眸含水，委屈至极地扭着细腰走向萧燕山。
“陛下可要为妾做主啊，皇贵妃不分青红皂白就敢公然殴打妃嫔，把皇室的威严放在何地？”她不再似刚才那般嚣张跋扈，反而像是受了极大委屈般。
好大的一个官帽子！
夏今安扶着程宜在后面看着，这苏妃怎么这么不要脸，明明是她窜掇其他妃子一起嘲讽娘娘，反倒是她们的不是。
萧燕山听了苏妃的话眼眸微沉，略略地瞥过一眼众人。
程宜一脸无辜的淡然站在那，望着他不带一丝心绪，好似刚才从来没有闹剧般。
再往后一带，是夏今安脸上那分明的巴掌印。
嘶——
要是宰相知道怕是不给他好果子吃了。
杨舞桐面色有些难看地看着苏妃，担心陛下会只听苏蔷的一面之词，赶忙上前解释原委。
萧燕山坐在主位，一身的帝王之气让人大气不敢喘。
听着贤贵妃的话完后，跪坐在下面的苏蔷眼底闪过一份狠毒。
夏今安同样跪坐在程宜身后，有些狼狈地垂眸，脸上的疼痛还是让她感到些许委屈和悲伤。
她第一次觉得有仇难报的感觉，要不是皇帝早些赶来，她一定要好好还回去！
“苏妃，贤贵妃说得可句句属实。”萧燕山的话似是询问又似无比的肯定。
语气淡淡让人挑不出态度来。
苏蔷捂着手，眼眸快速微闪，又道：“这不过是几个姊妹的玩笑话罢了，没想到皇贵妃阿姊竟把臣妾的手都要折断了，这实在是委屈了臣妾。”
她说得委委屈屈，仿佛挑动众人编排程宜有假似的。
“就是啊，陛下。妾也不过是实话实说，没想到皇贵妃如此蛮横无理，像个野人似的，果然是乡下来的，都低贱得很。”
说话的那个穿着水蓝色宫服的女子一脸傲气。
她才没说错，这低贱的哑女本就是要低她一等的，不，应该是好多等。
凭什么她一进来就是皇贵妃，怎么不让人嫉妒发恨！
夏今安听到这话双眉紧蹙，
我嘞个豆，连马尿都没喝，你是心高气傲。
萧燕山听到那女子说的话，深沉的凤眸更是淬上一抹寒冰。
他连程宜一句狠话都不敢说出口，她算个什么东西，在他面前敢如此大放厥词。
“你是……”萧燕山的语气摸不着态度，只以为是寻常的温和般。
那女子一听陛下忘了自己，眼眸带着无比的委屈，但又想起自己的家世瞬间又变得坚硬高傲起来。
“妾是新入宫的费婕妤，阿父是北军的费中尉。”她语气微挑，眼眸是藏不住的骄傲。
自己的阿父可是掌管京城外的七万北军最高首领，就连陛下也要给她家俺父几分颜面。
若是陛下如此偏爱那个低贱的哑女，怎么让其他官人信服。
常公公看着底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费婕妤，心里直摇头。
咱家陛下如今最忌讳的就是外边那一家独大的北军，想着法子掏空你家阿父的实权呢。
这点脑子，怎么送进内庭的？
萧燕山不咸不淡地滑开茶杯中浮起的茶沫，一时间众人也不知皇帝想些什么。
那费婕妤一看皇帝面无表情，眼底有些着急。
她才不是要帮那苏妃，自己可是要爬上更高的位置，自从这程宜入宫。
皇上除了去那低贱的哑女那儿哪里再来其他宫殿。
“陛下……你看皇贵妃如此粗俗，还弄伤伤了苏妃娘娘……”
苏蔷楚楚可怜的面容下是一丝狡黠和讽刺。
真以为自己是哪盘菜，既然爱说就多说点，顺带着连皇帝也厌弃你。
费婕妤还想说些什么，忽的。
“啪嚓——”一阵清脆的破盏声在地上碎开来，锋利细碎的碎片让人感到一阵后怕，那茶杯直直地甩向费婕妤的膝盖前，溅起来的碎片划过她娇嫩的手指。
费婕妤面色瞬间苍白，好似僵硬般跪坐在那，也不敢躲开皇帝的茶杯。
众人一看皇帝面色阴沉，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惹腥。
“杀了。”
他的话淡淡的，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好似杀的不是一个生命而只是堪堪折了一支嫩枝般轻松。
“陛下，不可以！您不能这么对我……”
“我是费中尉的女儿，是北军费中尉的女儿，我身份尊贵，才不要为了这低贱的哑女而死……”
“陛下！”
她一步一步地扭动膝盖想要爬向那威严的帝王，膝盖下是涔出的淡淡血色，她忍着膝盖被碎片刺痛，面色惶恐不安地想要拉着那绣着玄龙的衣袍。
“还不快让人拉下去！”常公公见怪不怪，让旁边的侍卫赶紧让人拉去下，免得脏了大家的眼。
侍卫得了令一人架起一个胳膊把费婕妤拉走，至于拉去哪，夏今安望着费婕妤被拖走留下一条血迹，眼底有些失神。
她感觉自己的心现在是如此的挣扎和不安，她觉得好害怕。
就这样，短短几个时辰。
一条人命就没了……
等不及她回味，萧燕山又继续说道：“管不好自己的嘴，这便是下场。费氏一人挑拨离间嫔妃，让内庭不和，实乃死罪。苏妃你既然手不慎跌伤就让太医给你瞧瞧，朕过几日就去看你。”
“好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
他避重就轻，丝毫没提及程宜先动手打人，苏蔷在后宫滚打摸爬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眼力见，既然皇上发了话她也不能多纠缠了。
原先个阿兄就因为婳侄女的事惹了陛下，眼下得了便宜还是得撤退，可惜那个蠢货了，一两句就弄没了。
宫里的乐子又少了一个。
她忍着手上的剧痛，眼底闪过一抹恶毒离去。
众嫔妃也不敢多留，赶忙告退，只留萧燕山和程宜在漫天桃花下。
破败不堪的花儿陷进着青草清香的软泥，刚刚的一场闹剧仿佛化为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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