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看情况这是挨了一棍子，棍子的力道主要集中在背上，头上只是擦过，因为力道重，所以也破了口子。今天晚上你们大人别睡觉仔细看着，不发热就没有大问题。”
他从楠木药箱里抓了几种草药混在一起用油纸包好交给柳芽，看她还有点愣神不得不着重提醒。
“这个药等会用瓦罐给熬上，三碗水煎煮一个时辰后放着，如果晚上丫头发高热了就给她灌下去，两刻钟后还不退热就赶紧来叫我，我会一直警醒着。”
柳芽接过药，看着还躺在地上的大女儿不敢伸手，茫然的看着刘郎中，能不能挪动？怎么挪才不会伤到她女儿？
“你去家里找一块宽一些的长板子过来，”刘郎中明白她的担忧，直接吩咐接下来的事。
门口的钟燕不等六神无主的大嫂出来，就跑到老太太房里，从床侧拉出一块她留做棺材板的上好木材板，拖着送到西屋门口。
“大夫，这块板子行吗？”
刘郎中点头，当然行，这可是好木料。
“大庄大庆进来，小心一点帮我搭把手，动作不要太急，要稳。”
刘郎中将站在门外面的范大庄和范大庆叫进来，指挥着他们小心地将范方宜从范佑柠的身上挪到板子上。
柳芽趁机放了棉被垫在板子上，看着女儿被小心的抬起来放在床上，这才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顿时感到一阵晕眩，身体就要软倒下去。
钟燕两步上前撑住她，无意间碰到她的手，冰凉的颤抖着。
“大嫂，你没事吧？”
“大嫂，你要坚持住…你不能倒下…还有二丫她们需要你呢，你看…她们都…有点不对劲。”
她看着脚边的三个丫头，她们的目光都直直愣愣的，三丫四丫的目光一直紧盯着炕上躺着的大丫头，眼睛里都有疯狂的光。
她看不懂那个眼神，可她本能的有点害怕。
她用力拽着大嫂的手臂，看着仿佛刹那就衰老了的大嫂，钟燕心里也不好受，心底涨的厉害，眼泪在眼角滑落，哽咽着劝她。
“对！还有方萱方容她们，我不能倒！不能…”
柳芽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将自己的虚弱打散。
她小心的蹲下，将木然的三个女儿紧紧的抱在怀里，手轻轻的颤抖着拍抚她们的后背，喃喃着安慰。
“不怕啊…姐姐没事！没事！乖乖的不怕啊…娘在…娘在！”
钟燕看着这凄惨的母女五人，忍不住捂着嘴跑出去，她太难受了，想哭！
这该死的老太婆，该死！该死！
村长看刘郎中处理好了方宜丫头的伤，知道这家人需要安静，连忙将看热闹的人轰走。
“那个，范大家的，你～有什么就叫人来喊我，我帮你们解决啊！”
刘村长也不知道这事要怎么处理，只能先叫人带走范大娘，准备关在村子祠堂里。知晓她们家今天会很忙乱，没有多说什么话就走了。
这个情况也不需要他多嘴，得等过了今晚才好处理这事，唉，都是什么事啊，一天天的好日子不过，尽作妖。
直到这时候范大庄才从迷茫中醒神，他看着沉默着被村长带走的亲娘，又看看屋里趴着的晕迷着脸色苍白一片的大闺女，还有抱在一起依偎着的妻女，整个人都快裂开。
“啊…啊！呜，呜呜……”
他蹲在房门口双手抓着头发摇晃，控制不住的用额头撞击着墙壁，用疼痛缓解他心底的酸涩。
不是好好的吗，不是一切都往好的发展了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范大庆靠在另一边墙上，和妻子钟燕无措的对视一眼，不敢上前去阻拦他的自残行为，看着土墙上渐渐被晕湿，终是不忍再看下去，回了自己房间。
里面还锁着几个被吓坏的男孩。
哎，这都是什么破事啊，他娘是中邪了吗？
钟燕用钥匙打开门，就对上四双还聚集着恐惧的眼神。
发现来人是他们，才放下警惕的目光，视线顺着大开的门，透过草帘望向院子西屋，没看到范老太齐齐松了口气。
“阿娘，大姐她…她怎么样了？”
钟燕的十岁的大儿子范方林强压下心底的惧怕，关心的询问堂姐的情况。
“没事了，刘郎中已经看过伤势处理好了，大概明天就会醒过来。”
钟燕走过去摸摸四个男孩的头，是安慰他们也是安慰自己。
方宜丫头被一棍子敲晕了，还流了那么多的血，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看着就和要没了一样，她也怕得慌。
那是脑袋啊，竟给开了个口子，血啦啦的流了一摊，真的能没事吗？
“娘，是奶奶吗，我看到她手上的棍子了，好大一根！”
八岁的范方田直一都很喜欢奶奶，因为经常会开小灶拿吃食给他，可是经过今天他不敢再挨过去了，他怕被打。
奶奶太恐怖了，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地上的堂姐时最可怕。
“二伯娘，我害怕，我要我娘，”
“二伯娘，我也怕，我也要我娘，要我爹回来，我不要奶奶了！。”
钟燕看着小叔子的两个儿子，不知道拿他们两怎么办，他们的爹娘要没个月底才能回来两天，平时都在城里住着。
“乖啊，小书小桦听话，过两天你们爹娘就回来了，真的，不怕啊，老东…”
钟燕及时止住话头，差点把私下对她婆婆的称呼给秃噜出来。
“你们奶奶做错了，已经被村长爷爷带走了，不怕啊！”
范二两口子废了半天劲才终于将四个男孩安抚下来，一个人去灶房做饭，一个人去西屋门口守着，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钟燕在看到大锅里糊底的米汤和没切完的咸菜疙瘩叹了口气，这都是方宜做的吧，哎，都是什么事啊！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怎么样也要吃点东西，不然今晚没力气撑过去。
她划了火柴将火重新点燃，就着锅里半熟的米汤扔进去红薯，糊就糊吃吧，没得浪费粮食的。
“大庆，去叫大哥大嫂吃饭。”
她有点怵满脸血泥的大伯哥，干脆使唤男人去。
你怎么不去？
那是你大哥，亲哥。
眼神厮杀不过，范大庆不情不愿的瞪了他媳妇一眼，到底不敢反抗，磨磨蹭蹭的凑到他哥面前。
“大哥，吃饭了，吃饱饭你才有力气守着嫂子和宜丫头不是？”
“大哥？”
范大庆叫了几声他哥都没理他，他只好推推他哥的肩膀，结果将他哥给推倒在地上。
范大庄就仰躺在院子的地上，眼也不眨直勾勾的看着天，血水污泥糊了一脸，半晌才无力的传出一句模糊的不吃。
范大庆看劝不动他也懒得再劝，直接掂着脚尖偷摸到房间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瞅，对上几颗黑黝黝的眼珠。
“咳咳…那个，大嫂…该吃饭了。”
柳芽拉着两个木勒女儿走到门外，对小闺女叮嘱，“娘去吃饭，你在这里守好你姐姐，等会儿娘过来和你换。”
看着娘佝偻着背牵着两个僵直的姐姐走出了房间，范佑柠瘪嘴将眼泪憋回眼眶，她不哭，姐姐会心疼！
伸出白细的手指轻轻触碰大姐的脸，冰冰凉凉的，她将自己的脸贴上去，尽力避免压着大姐，幼小的身体半蹲在炕边。
“大姐…你要快点醒过来啊…柠柠害怕！”
“大姐…你慢慢长…柠柠多吃饭长快点，以后护着姐姐！”
“大姐…你不想醒过来也不怕，我会陪着你…到哪都陪着你！”
范佑柠泪花闪烁着就是不掉下来，眼神开始变得狠绝。
“大姐别怕，妹妹会给你和我报仇…一模一样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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