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齐是个有问必答的人，他有无尽的耐心去面对他的学生，还有郑循的问题。
但这次，他却沉默良久。
他和秦译有交集，当初投影球的事，是秦老板主动和他提起来的。
“郑循和别的npc不一样，在我看来他是生动鲜活的，他有他的喜好。我暂时不会将投影球面向市场发售，只是赠给几个交好的朋友。”
秦老板将扁而方的礼盒推到顾修齐面前。
顾修齐垂眼看着这精致的礼盒，白和灰的配色让其显得低调高级，右上角有嘉懿集团的logo。
他沉默片刻，将礼盒推还给秦译。盒底和桌面摩擦出声音。
“秦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想……伸出手的时候，手指穿过他的身体。”
在他眼中的郑循，始终是真实的。
这种似是而非的技术，只会破坏他的真实。
所以顾修齐拒绝了第一次。
然而嘉懿集团锲而不舍，主要因为郑循是个犟脾气，又给顾修齐送了几回。
最后顾修齐实在没办法，他大抵猜到是谁这么倔强，收下礼盒的时候露出无奈的笑。
当天夜晚，他登上白塔游戏，郑循还故意躲着人，一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样子，欲盖弥彰。
“不想知道答案吗？”
空旷的小区街道，一路被破坏的花草树木。顾修齐站在其间，看着一只走地大蜘蛛从他面前爬来又爬走，笑问藏起来的人。
郑循这次扮成卖包子的老板。老板去了哪里？只有红姐清楚。
顾修齐提到“答案”，郑循的耳朵一动。
“既然你想说，”他把遮挡住半张脸的鸭舌帽拿开，勉为其难道，“那我就勉强听听。”
郑循想听，顾修齐反而卖个关子。
“我突然觉得回答不是很重要了，不说也罢。”
放眼全白塔，最能拿捏郑循的，一个许观一个顾修齐。
郑循立马从包子摊后面走出来，顺便把被他塞在小推车车底的npc提溜出来。
npc归位，郑循也来到顾修齐面前，一副“我准备好了”的样子。
“请小顾老师为学生答疑解惑。”
顾修齐笑了笑，手臂一抬，挡住突然蹦出来的走地大蜘蛛。
这点意外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对话，顾修齐对于这个新手副本再熟悉不过。
之前说莫谦最有可能通关新手副本，现在看来，真要较真儿，顾修齐的速度应该比他更快。
“我想了想，还是等出去再说吧。反正现在有更方便的交流方式。”
他已经收下投影球了。
郑循脸上的神情从期待到错愕，最后愤恨地蹲在地上，用小树枝猛猛戳走地大蜘蛛。
“都怪你！”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因为蜘蛛，小顾老师早就告诉他了。
郑循是这样的。他最怕的就是无聊和失去好奇心，只要稍微抛下钩子，他就会自己从副本钻出来。
但顾修齐那边既不打开投影球，又好几天没上游戏了。郑循每天轮番应对着那些故意找茬的老朋友，熟练地躲避着莫谦，却始终没看到顾修齐的人影。
其实这段时间，顾修齐也没闲着。他和肖俊，还有许观一起吃了个饭。
三人是因为工作关系认识的，后来才知道彼此都在玩白塔游戏，还都获得了拿到全息投影球的资格。
他们三个交流了几次，意外很投缘，有空的时候就出来吃顿饭。
偶尔莫谦也会参与。但他经常出差，加入的次数不多。
要是莫谦也在，四个人坐一桌，真是八百个心眼子。约等于十个程杰、二十个贺雨星、五十个黄赫。
这次的饭局是顾修齐组织的，他选了一家很有格调的中餐店，做的是地方菜，一个个精致的瓷碟和瓷碗摆放整齐，穿着旗袍的服务生为他们倒好了茶，悄无声息地退出包厢。
三人分坐在三侧，聊了些工作上的事，又聊了聊轻松的游戏。
“对了，听说顾老师最近终于收下嘉懿的‘礼物’？”
肖俊最先提到这个话题。
许观闻言，微微挑起了眉。
“之前都传顾老师有自己的想法，坚持放弃优先测试的名额，看来是真的？”
顾修齐微微一笑。
“无风不起浪，所谓传言，不过是经过加工的真相。”
肖俊也轻轻笑了，修长的手指推了下眼镜，似乎赞同他的话。
许观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看上去并不同意。他们之间的意见经常相左，但这不妨碍三人能和平地坐在一桌吃饭。
“嘉懿集团能给我这样的资格，我感到荣幸，却也很担心。毕竟郑循作为一个npc，他的性格太真实鲜明。在游戏中还好，在现实中，该如何与他相处，我是茫然的。”
顾修齐说他茫然，但另外两人都知道他在装大尾巴狼。
这人比谁都门儿清，他只不过是想套一套别人的话，看看别人家的“郑循”。
许观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又格外注意隐私，他没什么太多要说的。
“郑循，只要把他当做平等的朋友相处就好了。偶尔发点脾气，但因为贪玩，注意力也很好转移。”他言简意赅。
“我倒觉得郑循只是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内心还是很细腻的。如果不关注到这一点，恐怕他也很难交心，你永远只能和他做普通朋友。”肖俊笑眯眯地说着他的见解。
“一味让他沉浸在那些负面情绪里，只会消耗他的精力，不如让他放开了玩。”许观垂下眼帘，手中握住精巧的紫砂茶壶，清澈的茶水潺潺落入杯中。
“玩乐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他还有其他的情感需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慢悠悠地互相呛了起来。说到这一步，顾修齐就知道从他们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吃饭吧。”
他右手拾起桌上的檀木筷，夹了一口盘中的清蒸鱼。
回去的时候天色还不晚，顾修齐开车路过一家大型超市，花花绿绿的招牌亮起来。
那时他在等红灯读秒。读秒结束，他一打方向盘，转向超市的地下车库。
他在超市逛了一会儿，也没想到家里到底缺什么。平时有厨师上门做饭，食材这些东西不需要他来操心。打扫也有阿姨来做……
他站在货架前面，这里摆放着各种薯片，满满堆了一墙面。他拿起一袋，旁边还有年轻的女孩们小声说着话，想靠近又不敢。
最后顾修齐推了满满一车的零食，到收银台交款。
他买了这些零食，也不知该给谁吃。他自己不吃，全都堆在茶几上，都堆成了小山。
东西多了，就让他有些烦恼。
秦老板送来的礼盒就在茶几下面。顾修齐想了想，双手将盒子抱出来，打开盖子。
他按下投影球的开关，圆润又带着科技感的球缓缓升起，到半空，发出嗡嗡的声音。
茶几对面突然探出个脑袋。
“你好，小顾老师。”
郑循出现了，但他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零食。
“请问我能吃吗？”
顾修齐笑了。
“当然，这就是为你准备的。”
郑循露出欣喜的表情，不客气地撕开一袋，同时客厅的电视自己打开了，还播到郑循喜欢的频道。
他喜欢看狗血爱情剧，这倒是和过去一模一样。
郑循专注地看着吃着，顾修齐坐在沙发上。
“郑循。”
“嗯？”
郑循应了一声，扭头看他。
“这次，按照你喜欢的方式生活吧。”
郑循一开始还迷糊着，虽然不懂小顾老师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但他下意识地点点头。
等他转过头，咔嚓咔嚓又吃了两口薯片后，猛然意识到什么。
“小顾老师，你——”
“嗯？”
顾修齐温和地望着他，郑循却什么都问不出了。
“我会的，小顾老师。”
“哪天再下一次临寻公馆的副本吧。”
“公馆本？都下了三百次了，你还不腻？”
“嗯。那个本……毕竟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幸福小区的副本是初遇，但在临寻公馆，才是他们第一次交换了的名字。
在那个名字都成为禁忌的地方，他们却选择相信彼此。
直到现在，直到很久很久的将来。
——
终于续上了小顾老师的番外下。下一个大概就是大莫法师了！大家也可以去微博找我玩（id：是的我是少吃亿点），那边也会时不时掉落一些郑循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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