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世俗之所以将阴魂称之为鬼，正是因为两者的相似性。
只是比起假名的后世之鬼，这群与神魔同生的先天之鬼更加凶恶，天生有夺舍的本领，且可以随意变换形态，时而以一只鬼手现身，时而又化作一颗狰狞头首，变化多端。
就凭这夺舍和千变万化的能力，比起阴魂，古夜感觉这先天之鬼和天魔更加相似。
据说，天魔乃不断分裂而生。
这同样有点像鬼的化生。
也不知两者之间究竟是否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总而言之。
诸鬼凶戾，奈何袭击的对象乃是一位位成帝者。
面对诸鬼的夺舍念头，无论是古夜，还是灵宝神象或大黑鱼，都是视若无睹。
这些鬼实在太弱了，根本难以攻破他们的帝躯，弱小到他们连斩杀的兴趣都没有。
“这无善鬼域当真是个极恶之地，恶鬼遍地，除了这些鬼，怕是没有任何活物能够在这里存活。”
虽然对自己形成不了什么威胁，但此间的恶劣环境依旧引发了大黑鱼的感慨。
“鬼域……之中……鬼风肆虐……之地……便被……称之为……恶土……”
“恶土……占据了……鬼域……的……大部分区域……大部分鬼……自……化生之初……直至……消亡的那一天……都只能……在恶土中……徘徊……”
“只有……一小部分……幸运儿……能够……被三大鬼帝选中……进入……他们……统领的……净土……”
“净土……便是……和恶土……相对应……的地方……净土的……环境……哪怕……放在……鬼域之外……也是……世间罕见……的……洞天福地……”
“相传……无善鬼域……共有……十六处……净土……每一处……净土……都由……无善主……亲手……缔造……其中……三处净土……被赐予了……三位鬼帝……”
“对于……鬼……而言……若能……进入……三大鬼帝……的净土……便……意味着……光明的……未来……”
“剩余……十三处……净土……则……罕有人知……连三大鬼帝……都……没有……资格……涉入……”
抱月金蟾趴在古夜的肩膀上，为众人普及无善鬼域的一些常识。
“这么说来，你出身的净土，便是其中之一？”
古夜问道。
“不错……现属于……无善主……的……十三座……净土……之一……便是……我……来自……的……地方……也是……那株……长生药……的……所在……”
抱月金蟾道：“那片……净土……名为……真主药园……”
“整片净土就只是一座药园？”
大黑鱼感到有些惊奇。
“传闻……无善主……的……每一片……净土……都有……不同……的……作用……真主药园……便是……无善主……培育……各类……世间大药……的……宝地……”
抱月金蟾道：“真主药园……的……许多大药……都是……无善主……亲手……种下的……但……他……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于……真主药园……了……”
“有多久？”
古夜问。
“我……诞生于……一百六十万……年前……从……我……拥有……灵智……伊始……便……未曾……见过……无善主……”
抱月金蟾回道：“听……药园……的……一些……老前辈们……说……无善主……上一次……出现在……药园……已经是……五百万年前……的……事情了……”
“五百万年未曾现身……这么说来，真主药园里面长满了如你这般上百万年份的老药？”
大黑鱼闻言，顿时两眼放光。
“别……想得……太美……”
抱月金蟾看出了大黑鱼的心思，冷嘲道：“真主药园……的……老前辈们……只要是……无善主……亲手……种下的……身上……都有……无善主……的……印记……你……若是……敢……妄动……将……它们……带出……真主药园……定然……会……惊动……无善主……”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你这死蛤蟆逃出真主药园，未曾被无善主发觉？”
大黑鱼问，眼中充满了不信任的目光。
“我……并非是……无善主……亲手……栽下……而是……另一株……古药……散落的……种子……所以……身上……并没有……无善主……的……印记……”
抱月金蟾解释道。
“那还真是可惜了！”
一想到那么多的老药不能采来，大黑鱼便满心惋惜。
但很快，他便重新振作起来，“不过，只要能够得到那株长生药，便不虚此行。”
“那株……长生药……战力……很强……此行……未必……轻松……”
抱月金蟾白了一眼大黑鱼。
“嗯。”
古夜颔首，“当年连黄泉河畔十大古族的三位古祖联手，都没能将其留下，那株长生药的确不容小觑。”
倘若换个地方，他们还可以与那株长生药慢慢斡旋。
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无善鬼域，在那位神秘的无善主眼皮子底下，捕捉长生药的行动必须速战速决。
“真主药园可有融神花？”
灵宝神象开口询问，显然没有忘却对神朝墓岭那尊通灵帝尸的许诺。
“融神花？此物……并非……稀罕物……鬼域里……很常见……真主药园……自然有……”
抱月金蟾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有便好。”
灵宝神象道：“事不宜迟，带我们去真主药园，长生药和融神花到手后，我们还要去寻收尸人和渔帝的踪迹。”
“嗯。”
古夜和大黑鱼尽皆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从鬼婴草祭司口中得到了有关收尸人和渔帝的些许线索，自然要抓紧时机，出其不意，登门造访，给对方送上一份大礼。
“随……我……来……”
不知是否是归乡心切，抱月金蟾对回归真主药园一行，也是满腔热切。
它在前面带起路来。
没过多久，四周不再黑暗，变作白茫茫的一片，连鬼气都变了颜色。
鬼依旧存在，藏在苍白的鬼气中，顺着鬼风而来。
比起先前的黑暗区域，此间的鬼似乎要更加强大，但却要更加温和。
诸鬼环伺，但只是环伺而已。
这些鬼们仿佛看出了这一行人的强大，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带着贪婪和困惑的目光，在周围游离。
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身处此间，众人的双耳竟是都失去了听觉。
前面的黑暗区域，众人失去了双目，不运转瞳术，根本无法窥探，而在这里，众人则如同失去了双耳，天地间一片寂静，连近身的耳语都听不见。
“此地……为……绝耳风……”
抱月金蟾传念，为众人解惑。
“无善鬼域……依据……鬼风……的……作用……不同……从外至内……可分作……六大……鬼风带……”
“越靠近……内部中心……的……鬼……实力……越强……”
“先前……我们……所处……为……遮眼风……身处风中……眼不能视……只是……诸位……太强……运用瞳术……便可……破解……”
“此地……则为……绝耳风……身处风中……耳不能听……”
“下个风带……名曰……蚀骨风……有形之物……行于风中……血肉在……而……骨消亡……”
“此便是……身之三风……再往里……是为……心之三风……”
“心之三风……一为……困顿风……遭此风吹……心若蒙尘……困顿不已……”
“困顿风后……为……狂妄风……此风吹来……狂躁妄念……随之而生……”
“最后……便为……安宁风……此鬼风带……平静祥和……乃为表象……实则最凶……身受此风……心志不起……贪图享乐……此间之鬼……如栏中猪崽……不知项上刀斧……高悬良久……”
话音落下。
众人啧啧称奇。
恶土二字，名不虚传。
这虚无缥缈的鬼风，竟深藏如此险恶。
这恐怕也是那无善主的手笔。
众人由此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无善主愈感好奇。
“大部分……净土……都位于……安宁风带……真主药园……和……三大鬼帝……的净土…也都在……安宁风带……只是……真主药园……在暗……鬼帝净土……在明……”
抱月金蟾继续道：“因此……后面接近……安宁风带……诸位需要……小心隐匿……避免……为……三大鬼帝……所察……”
听完这番警告后，众人默然点了点头。
此后。
在抱月金蟾的指引下，众人先后穿过了绝耳风和蚀骨风两大风带。
和抱月金蟾所描述的一样，蚀骨风针对有形之物有着化骨之能，但依旧没能撼动三人的帝躯。
再来到困顿风和狂妄风，也的确各有奥妙。
只是众人历经帝劫，一颗无漏道心岂是三两鬼风便能攻破的？
没过多久。
外围的五大鬼风带都顺利过去了，众人也总算来到了最中心处的安宁风带。
六大鬼风带环环相邻，安宁风带虽处在最中心，但占地之广阔，依旧骇人，一眼看不到边际。
此间之风，如春风拂面，绵绵存存，让人想这么就地睡去，陷入永眠。
哪怕古夜一行人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也为这安宁风的诡异感到心惊，只觉此风不负最凶之名。
安宁风虽凶，此间之鬼却截然相反，毫无攻击性，随风而来，随风而去，真如游离在世间的丧志亡魂，知其恶者，见此一幕，也为之心怜。
除却这绵绵凶戾之风，丧志游离之鬼，最引人瞩目的景象，还属此间的日月环行。
“此间竟有日月？”
大黑鱼为此感到匪夷所思。
此刻好似正值日月交接之际，远远望去，月刚西落，日便东升，交替环行，照耀着整个安宁风带。
不！
不只是日月。
再细细望去，极远处好像还存在着一颗亮星，藏在东升的大日之后，光芒暂时被遮掩。
如果将日月环行的轨迹连成一个圈，那颗亮星也在这轨迹之上，与日月三分天下。
“那是……日月……也并非是……日月……此日月……再连上……那颗亮星……便是……三大鬼帝净土……”
抱月金蟾解释道。
“原来这便是三大鬼帝的净土，看起来并非局限于一处长久不动，而是环绕着安宁风带的边沿而行。”
古夜露出恍然之色。
这一路走来，抱月金蟾也跟他们提及过那三大鬼帝的名号。
三大鬼帝先后化生自无善主。
其中最古老者，当属日照鬼帝，也正是外界那座庙宇中的蛇首人身神像。
日照鬼帝化生后，月照鬼帝化生，其所属神像，人首蛇身。
最后则是那尊人首人身神像的主人，号为帝曌，有日月当空之意。
据抱月金蟾所言，帝曌虽为三大鬼帝中的最年轻者，但却实力最强，号称是化生自无善主的最完美造物，天生强大，降而为帝。
昔年，抱月金蟾偶见三大鬼帝相战，以一敌二不败者，正是帝曌。
通过三大鬼帝的名号，结合眼前看到的这一幕，众人也能推断出来，那日月与亮星各自代表的净土归属于哪位鬼帝。
“快！日照净土……将近……趁此机会……深入……安宁风带……真主药园……已是不远……”
眼看着那座如若大日横行的日照净土即将来到，抱月金蟾连忙催促一声。
听到真主药园快到了，一行人也随之振奋起来。
“走！”
古夜当机立断，抬手大袖一拂，便是运转时空之力，带着众人隐匿身形，飞速遁向安宁风带深处。
不多时。
日照净土运转而至。
净土之内，一派祥和。
除却诸鬼，亦不乏有形之物，琪花瑶草，飞禽走兽，与鬼共存，宛若天国。
日照净土的最中心，屹立着一座雄伟奇峰，山巅耸立着一片殿宇群，极尽璀璨，映照广袤疆土，乃至净土之外，光亮无边。
此中又有一主殿，名曰日照宫，是为日照鬼帝长居之所。
无人知晓的是，今日这日照宫内，除却日照鬼帝之外，还有一位贵客，正是月照鬼帝。
月照鬼帝，人首蛇身，亦是三大鬼帝中唯一一位女帝，发如青蛇，肤如羊脂，下身蛇鳞雪白如月，皎洁光辉，自明眸流露，动人心魄。
但若有胆大者，顶着大不敬之罪，伸手触之，手将穿体而过。
可怜！
纵为鬼帝，依旧只是一魂体之躯，有神无形。
日照宫中，两帝相对，席地而坐，皆闭目假寐无言。
“咦？”
忽然之间，日照鬼帝睁开双眸，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受此影响，月照鬼帝亦是睁开了眼，问道：“大兄何故心神紊乱？”
“方才为兄感受到了一缕异样波动，好似时空错乱一般，就在日照净土之外不远，可惜，这缕波动稍纵即逝，为兄未能追溯根源。”
日照鬼帝蛇首吐信，道出缘由。
“莫非是帝曌？”
月照鬼帝没有怀疑这份感应是否出错。
身处日照净土中的日照鬼帝，光辉所至，皆难逃他的感应。
“不像是。”
日照鬼帝摇了摇头，“帝曌若离开自己的净土，你我的净土皆将有所异动，你我亦将心有所感。”
“那总不可能是安宁风中游离的那些鬼，它们还不足以引起大兄的重视，整个无善鬼域的帝者也就我们三个，又非帝曌，还能是谁？”
月照鬼帝说到这里，忽的一顿，而后带着一丝敬畏，道：“莫非是……无善主大人？”
最后几个字落下，日照鬼帝猛地站起身。
三丈二的身躯魁梧如铁塔，蛇首人身，鳞片炽红，一眼望去，尽是和兽首人身的祝融氏有几分相像。
“不！不可能的！无善主大人已经数百万年未曾现身了，怎会忽然驾临？”
日照鬼帝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这句话字里行间又带着一丝自我质疑的味道，坚定而锐利的目光，也不确定地闪烁起来。
“倘若无善主大人真的再现，何必这般躲躲藏藏？”
他思虑道。
“可若不是无善主大人，亦不是帝曌，无善鬼域还有谁人能够躲避大兄的感应？”
月照鬼帝道：“再者说，无善主大人以往每次现世，也从未知会域中诸鬼，只得偶然遇之，事后为我等所知。”
“此言倒也有理。”
日照鬼帝轻轻点头，“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是帝曌所为，又或者……有外来者闯入。”
“外来者？”
月照鬼帝怔了怔，“大兄是否多虑了？”
“未必毫无可能，一百二十万年前，不是有两个外来者试图闯入无善鬼域么？”
日照鬼帝道。
“那两人么？”
月照鬼帝陷入了回忆。
准确来说，那是一个钓鱼翁和一尊符纸人，来历神秘，实力高强，一百二十万年前试闯无善鬼域，搞出了不小的动静。
“虽说那二人最后没有成功，但并未必不会卷土重来，毕竟他们的身份非同一般，这漫长岁月以来在九幽各大鬼域都留下了足迹。”
日照鬼帝道。
他们虽然困在无善鬼域，难以脱身而出，但并不代表无善鬼域完全与世隔绝。
作为鬼帝，他们还是有不少办法，可以与外界进行沟通，即使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譬如派出代表自己的使者去往外界，又或者让外界的一些信徒进来，如鬼婴草一族。
三大鬼帝对符纸人背后之人以及那位钓鱼翁的情报搜寻，其实漫长岁月之前便开始了。
甚至于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无善主，也知道符纸人和钓鱼翁的存在。
许多年前，还要比一百二十万年前更早很多的一段时间，符纸人背后的存在一直试图向无善鬼域传递讯息，企图与无善主见上一面。
正巧无善主于那段时间现世，三大鬼帝便将符纸人的讯息转达了上去，但见面的请求却被前者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无善鬼域对这位不速之客的态度由此确立。
谁知对方并不死心，一百二十万年前更是突然发难，硬闯无善鬼域。
结果嘛……自然是迎来了三大鬼帝的震怒。
“说起来，也是‘多亏’了帝曌，若非他贸然将那两人早早逼退，或许我们能待到那两人进入无善鬼域，再将他们永远留在这里。”
月照鬼帝脸上隐有煞气流露，仿佛对当年帝曌的行动感到很是不满。
“小妹此言有点过于绝对了，留下那钓鱼翁或许行，但那尸神岭主人只是以符纸之身前来，杀之无用，反会招其记恨。”
日照鬼帝摇了摇头，“退一步说，为兄有伤在身，若非帝曌出手，当年凭你我兄妹，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大兄的道伤不一样出自是帝曌之手？”
月照鬼帝冷哼一声。
一百二十万年前那次擅闯无善鬼域事件之前，他们兄妹二人便与帝曌有过一战。
也正是那一战，他们兄妹二人皆是身负重创。
尤其是日照鬼帝，几近丢了半条命，大道本源遭受重击，留下了严重的道伤，至今未能完全痊愈。
“当年与帝曌一战……”
日照鬼帝回忆起来，语塞良久。
当年一战，乃因帝曌自认香火愿力瓜分不均而起，要从日照净土和月照净土掠取更多。
两大净土联手，才与帝曌战成一个平手。
帝曌虽然图谋未果，但未必不会再来。
相比起尸神岭主人这般的外来者，两大净土更需要担心的对手是帝曌。
毕竟，外来者擅闯无善鬼域，哪怕三大鬼帝都不是对手，天塌下来，还有无善主顶着。
而三大鬼帝彼此间的争斗，无善主从未插手过。
“时至今日，为兄的伤势虽未完全痊愈，但也差不多了，比巅峰盛年差不了多少，这也得亏这百万年来，小妹你时常来到日照净土，助为兄疗伤……”
沉寂许久后，日照鬼帝断了脑海中的思绪，由衷感激道。
“自妹妹我化生起，大兄便对我多有照拂，兄妹之情，早已结下，且助大兄便是在助我自己，若孤身一人，你我皆不会是帝曌的对手。”
月照鬼帝的回应很坦诚，没有隐藏自己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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