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利军开着车在第二水泥厂的生产区转了一圈，最后在立窑前面停了下来。
下了车，康利军抬起头朝立窑上看了看，然后走进了卸料岗位。
“同志，能不能把熟料卸到外面一些？”
当班的卸料岗位工是个年轻姑娘，穿着工作服，戴着风帽，戴着口罩。她把口罩摘下来，露出了一张精致而又精明的脸。看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机灵劲，说话应该是很讨喜的。可她刚开口说了一句，就差一点没把康利军给噎个半死。
“不行，往外面卸料，必须得请示尚厂长或者杨厂长。”
康利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工撇了撇嘴，说：“你谁不知道啊！不就是康利水泥有限公司的老总吗？可在我们第二水泥厂，必须得听尚磊尚厂长的。”
康利军非常生气，脖子一歪说道：“包厂长行不行？”
姑娘仰着脸看着康利军，见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说道：“包厂长行是行，可他从来没有到车间里来过，你给他打电话也是瞎费劲，他不会管这种事的。”
康利军转身往外走，突然看到了从立窑上面往下走的尚磊。
“尚厂长，一厂想用点这边的熟料，你看行不行？”
尚磊见康利军说话阴阳怪气的，苦笑着说：“什么行不行的，康总你只要说一句话，用多少都没问题。”
康利军板着脸说：“我说话有个屁用，刚才这姑娘说了，得经过你的批准才行。眼下全公司都在传，在第二水泥厂，你尚厂长才是真正的当家人，我康利军说话连个屁都不如。原来我还不以为意呢，现在看起来，这样的说法是有来由的。无风不起浪啊！从今往后，我在你老人家面前还真得小心点了。别哪一天不明不白的在你老人家这儿崴了泥。”
尚磊明白了，原来康利军是生这个姑娘的气，便一边向她递眼色一边给她介绍：“这是咱们总公司的康总。”
那姑娘还真是个不会说话的角儿，更不会察言观色，她看了康利军一眼，说道：“大名鼎鼎的康总我能不认识吗？可我们车间主任开会规定了，往外面卸料，必须有你的批准才行。”
尚磊哭笑不得。
康利军得理不饶人：“听见了吧，我的尚大厂长，现在在二厂，你老人家的权利可比我大多了，赶快下命令吧。”
说完这句话，康利军气哼哼地走了。
尚磊安排完向外面卸料的事情，又去了成品车间。
一个小时后，康利军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声音又气又急：“尚大厂长，不愿意让一厂用熟料你就明说，别搞阳奉阴违那一套行不行？”
尚磊吓了一跳，心里想：又出什么事了？听声音，好像把这位康总康大人得罪的不轻啊！
尚磊立即从成品车间走了出来，看到康利军脸色铁青地站在卸料架子下面。
“怎么啦？”尚磊看着康利军，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怎么啦？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康利军指了指卸料架子下面，那里只有一小堆熟料，大概有一吨多一点。尚磊又顺着康利军的手指往上看，卸料拉链已经转向了熟料圆库。
尚磊小跑着奔向卸料岗位，冲卸料岗位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不往外面卸了？”
刚才那个姑娘说道：“刚才值班长通知了，环保局的检查组马上就到咱厂里了。”
尚磊明白了为什么停止往外面卸料的原因。
熟料往圆库卸的时候，是在完全封闭的状态下进行的，没有任何粉尘的排放。而往外面卸料，熟料是从高架子上往下坠落的，会有非常浓烈的粉尘飘散在空气中。
正常情况下，熟料都是直接卸进圆库里的，像这样的操作，是严重违犯规定的，更不环保。如果被环保局的巡视组逮住了，可不是小小不然的问题。弄不好就得停工停产。
尚磊又跑到康利军跟前，正要跟他解释原因，康利军冲尚磊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
“尚磊，现在水泥二厂还受康利水泥有限公司的管辖吗？我看不是了，水泥二厂早就成了你尚磊一个人的天下。算啦，一厂用不起二厂的熟料，我们不用了还不行吗？”
看着康利军愤然离去的背影，尚磊心里五味杂陈。
又过了一个小时，一厂的销售科长武俊岭又来找尚磊拉熟料。
尚磊迷迷糊糊地问：“刚才康总不是说不用二厂的熟料了吗？”
“康利军是说气话呢。”武俊岭黑着脸，“马勒戈壁！脱了棉袄气虱子，自己气自己。不用二厂的熟料，一厂生产个屁水泥啊！”
“怎么了？”尚磊不解地问道。
武俊岭气呼呼地告诉尚磊，都三个月了，一厂的立窑就没有正常的时候，每台立窑平均每天只生产五十多吨熟料，还皮焦里生的，从表皮上看也黑黝黝的，砸开再看，熟料里面全是黄心。
尚磊非常惊愕，一厂的两台立窑，和二厂的立窑规格完全相同，都是直径三米高度十一米的，像这种规格的立窑，正常情况下，每天的熟料产量应该在三百吨左右。现在每天只有五十多吨的产量，也实在有点离谱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查出来没有？”尚磊一脸担心地问道。
武俊岭忿忿不平地骂道：“日他解，康利军这货就作吧，就领着瞎胡闹腾吧，早晚有憋孙翻车的时候。”
武俊岭有点大舌头，总是把姐念成解，他那句骂也非常独特，下嘴唇往外噘着，把上嘴唇整个包住了，就像个簸箕一样，这是他恼怒到极点的标牌姿势。
骂完，武俊岭气哼哼地走向了立窑。
尚磊望着武俊岭的背影，心里有些诧异。
这个武俊岭，对康利军的恭敬在整个康利水泥有限公司首屈一指，对康利军的巴结也是首屈一指的。
武俊岭在公开的场合经常讲：整个康利水泥有限公司，除了康利军，他谁都不尿。
今天这是怎么啦？康利军到底做了什么，让武俊岭如此地怒发冲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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