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新纪元的基地在爆炸中崩塌。
赵无机被热浪掀翻在沥青路面上，耳中灌满尖锐的蜂鸣。他睁开眼，看到天空被染成一种病态的橘红色，燃烧的建筑残骸如流星般坠落。三十秒前，这里还是伪装成废弃化工厂的地下据点；现在，扭曲的钢筋从混凝土中穿刺而出，像一具被解剖的机械巨兽的肋骨。
“起来！“雷炎的声音从火焰中传来。
一只燃烧的手抓住赵无机衣领，将他拖进尚未坍塌的通风管道。滚烫的金属灼伤了他的后背，但更痛的是胸前那道密钥纹路——自从三小时前被激活，它就像烙铁般嵌在皮肤里，随着每次呼吸闪烁暗红的光。
管道深处，林小雨靠着渗水的墙壁，左肩被血浸透。她指尖跃动的电光比从前黯淡许多，却仍在全息地图上勾勒出逃生路线。“冷锋用了量子干扰弹……“她咳嗽着指向地图某处，“东侧排水系统还没完全塌陷。“
雷炎身上的火焰忽明忽暗。他掰断一根通风管，熔化的金属在掌心凝聚成匕首形状：“超管局不知道密钥的事。威尔逊要的是活体样本，他们会用非致命武器。“火焰突然暴涨，“但别被抓住，博士。被改造的觉醒者……会变成另一种东西。“
赵无机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密封舱。三天前他以为那是医疗设备，现在他知道，每个舱里都囚禁着一个被剥离能力的觉醒者，他们的基因链被人工编辑，变成温顺的、可编程的生物武器。
排水管道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林小雨突然僵住，她的电磁感应先于所有人捕捉到了危险——“无人机群！“
混凝土顶棚轰然炸裂。
不是子弹，而是某种银色凝胶，它们在空气中展开成网状，碰到金属便立即固化。赵无机本能地筑起屏障，却看到凝胶在接触他操控的金属时突然变得透明，像水母般裹住他的手臂。剧痛中，密钥纹路爆发出刺目的红光，那些凝胶居然被分解成基本粒子，在空气中形成一片闪烁的雾。
“量子束缚网！“
“他们在逼你使用能力！“
冷锋的身影出现在烟尘里。他这次没穿制服，而是套着某种生物装甲，苍白的神经索从后颈接入脊椎。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瞳孔分裂成六个晶状体，每个都在独立转动。
“307号样本。“冷锋的声音带着机械回声，“威尔逊局长向你问好。“
雷炎的火焰轰然爆发。他化作人形火炬扑向冷锋，却在半空被无形的力场拦截。赵无机看到冷锋只是抬了抬手，某种波动便扭曲了周围的空气——精神控制，但比档案记录的强十倍不止。
“他们给他移植了能力！“林小雨拽着赵无机跳进排水口，“雷炎撑不了多久！“
污水中漂浮着燃烧的碎片。赵无机回头时，看到雷炎被力场挤压变形的身体，以及冷锋缓缓转过来的六只眼睛。某种冰冷的东西顺着视线爬进他的大脑，像手术刀般撬开记忆——
（实验室的午夜，威尔逊摘下手套，露出机械手指。那双手正在操作台输入代码：
项目编号：普罗米修斯
阶段：基因收割
倒计时：72小时
“南极……“赵无机在精神入侵的剧痛中呢喃。密钥纹路突然发烫，那些被分解的凝胶粒子重新聚合，在他周围形成保护罩。冷锋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他后退半步，装甲接缝渗出蓝色血液。
林小雨的电磁脉冲在此时击中排水系统主电路。黑暗降临的瞬间，她拖着赵无机坠入下水道深处。黑暗中只有密钥纹路如心跳般闪烁，照亮她惨白的脸：“他们改造冷锋是为了对付雷炎……而激活你是为了打开南极的什么东西。“
污水没过膝盖。赵无机摸到胸前纹路，此刻它正与某种遥远的存在共振——南极冰层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应这道密钥。
“七十二小时。“他声音嘶哑，“威尔逊要在三天内启动‘普罗米修斯’。“
远处传来混凝土崩塌的闷响。雷炎可能已经死了，也可能被俘，无论如何，火焰再也无法保护他们。林小雨擦掉脸上的血污，从防水袋里抽出两张id卡：“老钟表匠的遗物。他在地下黑市准备了直升机。“
卡片上印着南极科考站的标志。赵无机突然明白，这场逃亡从来就不是为了生存，而是奔向一个更深的陷阱——威尔逊知道他们会去南极，就像知道飞蛾终将扑火。
排水管尽头透出微光。晨光中，城市天际线正被无数全息通告覆盖，每块屏幕都在播放威尔逊的演讲。他的机械手指指向镜头，背后是南极洲的卫星地图：
“进化需要牺牲。“
赵无机握紧id卡。密钥纹路在阳光下像一道流血的伤口。
南极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赵无机的面罩。
他站在冰川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燃烧的科考站残骸。三小时前，他们劫持的运输机迫降在这片白色荒漠时，林小雨的右腿被飞溅的金属碎片划开一道十厘米长的伤口。现在，她靠在一块凸起的冰岩上，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电磁能力在极寒中变得时断时续。
“还有......多远“她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夹杂着静电杂音。
赵无机低头看向掌心的定位仪。密钥纹路在皮下发光，像一条苏醒的赤蛇，指引着冰原深处的某个坐标。自从踏入南极圈，这道印记就变得越来越烫，仿佛要烧穿他的胸腔。
“两公里。“他调整着呼吸面罩，“就在那个冰穹下面。“
远处，半球形的冰盖在极光中泛着幽蓝的光。那不是自然形成的结构——它的弧度太完美，表面太光滑，像被精心打磨过的水晶罩。更诡异的是，冰层里冻结着某种黑色物质，像血管般向四周辐射。
林小雨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有信号干扰......“她的电磁感应先于肉眼发现了异常，“冰层下面有东西在运作。“
他们踩着齐膝的积雪向前移动。每走一步，赵无机都能感觉到密钥纹路的脉动在增强。当距离冰穹还有五百米时，林小雨猛地将他扑倒在雪地里——
一道蓝光擦着他们的头顶掠过。
三十米外，三个穿着白色光学迷彩的守卫从空气中浮现。他们端着造型古怪的武器，面罩下的眼睛泛着不自然的红光。最前面的守卫歪了歪头，机械合成的声线从扬声器里传出：“识别代码：普罗米修斯-307。欢迎回家，博士。“
赵无机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些不是人类守卫——他们的动作太精确，关节旋转的角度超出了生物极限。更可怕的是，当那个守卫摘下面罩时，露出的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克隆体......“林小雨的呼吸在面罩上结出白霜，“威尔逊用你的基因......“
没有时间思考。赵无机本能地抬手，方圆百米内的金属碎片从雪中暴起，在空气中形成一片旋转的死亡风暴。但那些克隆体只是平静地站着，直到金属风暴即将撕碎他们的瞬间——
密钥纹路突然爆发剧痛。
所有金属停滞在半空，然后像被驯服的蜂群般调转方向，齐齐指向赵无机的咽喉。他跪倒在雪地里，看着克隆体胸前亮起同样的红色纹路。
“连接已建立。“克隆体们齐声说，“开始引导程序。“
冰穹在这一刻震动起来。无数裂缝在表面蔓延，黑色物质从裂缝中渗出，像活物般向他们爬来。林小雨的尖叫声中，赵无机看到冰层下浮现出巨大的金属结构——那不是建筑，而是一艘半埋在冰川中的飞船，其造型像极了半人马座a方向传来的外星信号图谱。
最可怕的发现出现在下一秒。当飞船的舱门缓缓开启时，威尔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机械右臂已经与飞船的控制台融为一体，左手里捧着一颗跳动的、发光的晶体。
“你来得正好，307号。“威尔逊的声音通过飞船的扩音系统回荡在冰原上，“收割程序需要原生密钥激活。“他举起那颗晶体，赵无机胸前的纹路立刻与之共鸣——那是另一个更复杂的密钥，正以完全相同的频率脉动。
林小雨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挣扎着爬起来，电磁弧在指尖噼啪作响：“那不是外星飞船......“她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那是基因收割装置！威尔逊想用你的能力启动它！“
冰层下的黑影突然暴起。赵无机在最后一秒推开林小雨，自己被黑色物质缠住双腿。那东西接触皮肤的瞬间，密钥纹路的光芒骤然大盛，与威尔逊手中的晶体形成光束连接。
剧痛中，赵无机看到了真相——
（半人马座a从未发射过辐射。
是南极冰层下的装置主动发出了召唤信号。
威尔逊不是叛徒，而是被选中的第一个收割者。
所谓觉醒，只是外星文明筛选合适宿主的测试。）
“现在你明白了。“威尔逊的声音变得非人，“进化不是恩赐，是收割前的培育。“
冰穹完全碎裂的那一刻，林小雨的电磁脉冲与雷炎遗留的火焰同时爆发。赵无机在炫目的白光中最后一次抬起手——不是操控金属，而是分解自己胸前的密钥纹路。
如果这是进化的终点，他选择让一切归于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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