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百鬼夜行，寻找凶手？
陈牧眼神一凝，开口道：“所以鬼疫的背后，是有人在操纵，以人为粮，滋壮厉鬼？”
他本能感觉三年前菀城鬼疫之事，和不久前三棺城所经历的一切，有些熟悉。
这种朦胧的相似之处，即使是陈牧都感到心惊。
“我哪里知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受害的是平民百姓，和我等修士无关，又怎会主动招惹是非，节外生枝？”
柳思烟冷漠回应，陈牧微微垂眸。
他心里清楚，柳思烟这种想法，乃修行界的主流，正是因为世间绝大部分修士，都秉持着躲避因果业力的想法，才让邪魔歪道一直在世间拥有生存壮大的土壤。
自私自利，人之天性。
优胜劣汰，大道无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行者是逆流而上的恶犬，万千凡夫，则是匍匐在天道之下的顺犬，无力抗争，只能任由宰割。
陈牧知道其中的道理，却也在心中觉得这个道理有点不对，但要让他真说出个哪里不对，他又会变得哑口无言。
不知多少个劫纪传承下来的天道规律，岂能是他一个小小筑基境修士，可以置喙更改？
陈牧深呼吸一口气，知道和柳氏姐弟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拉扯，也没有意义，转而问道：
“那你二人为何又来了这北玄州三棺城地界？”
“这事说来也简单，我柳氏姐弟，除了千面幻魔外，还有一重身份，鲜为人知，那便是我和小弟皆为烟雨楼鬼差，接楼中判官差遣，外出执行任务。”
“烟雨楼？”陈牧的表情耐人寻味，深深看了柳思烟一眼，内藏深意。
而柳思烟并没有注意到陈牧的细微表情变化，只是自顾说道：
“对，烟雨楼，南凰州最为出名的杀手组织，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无论是买凶杀人还是寻求庇护，只要能开得出价，烟雨楼都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柳思烟虽说是知无不言，却也在言辞之中，为自己和小弟增添活命的筹码。
她深知傀儡金人【明甲】不在身边，单凭两人的实力，挡不住面前少年剑修的剑锋。
况且，即使【明甲】在场，胜负也在两可之间。
陈牧的剑太锋利，也太快，和杜明岳那个掠气境武夫不可同日而语，哪怕不能速败傀儡金人，利用飞剑的灵巧特性，直接绕开金人，斩杀他们二人，轻而易举。
因此柳思烟自从陷入【天风霜杀阵】后，就一直很乖巧配合陈牧的提问，和在客栈内面对杜明岳时，完全是两副面孔。
数日前陈牧以双剑斩杀空蝉的画面，实在是太过让人印象深刻！
而在柳思烟的想法之中，想要活命，除开配合陈牧，展露温顺外，还需要隐晦地表现出一些足以让人忌惮的实力。
正在和杜明岳纠缠的掠气境武者傀儡金人，随时会回转他们身边，这是其中之一。
但还不够。
真正让柳思烟依仗的，还是烟雨楼鬼差的这重身份。
烟雨楼乃江湖上近百年来才涌现的一个新兴势力，却发展壮大极快。
其来历神秘，却童叟无欺，公平交易，凡有所托，必不辜负！
楼主的身份，至今是个谜，无人知晓。
而烟雨楼的强大之处，就在于压根无需楼主的身份出面，都能运转如常。
阎王、判官、阴帅、鬼差……
目前已经展露于人前的这四重架构，就足以让烟雨楼对世间的一切修士产生足够的震慑之力。
毕竟就连千面幻魔这种凶名在外的魔头，在烟雨楼内都只属鬼差层级，往上到底有多么可怕，哪怕只是遐想猜测，都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我们姐弟以千面幻魔的身份，被烟雨楼吸纳，成为鬼差，受【铜臭判官】所辖，受她差遣。”
“半年前，空蝉亲自前往南凰州，付定金在烟雨楼布下委托，要我等助他在驱邪法会上，完成凝聚众望之事。”
“因此我与小弟扮作菀城前来求医之人，却早在小弟体内藏了头面相凶厉，实则已极度虚弱的旷野鬼，来被空蝉在众目睽睽净化超度，帮他凝聚众生愿力，成就佛陀金身。”
“原本还有一桩护法的任务，不过当初空蝉说的是，若他融合佛陀金身时，出现意外，要让我烟雨楼鬼差出手，助他强行打断破境进程，保下一条性命，却并未提及要帮他阻止刺杀，所以我们当时未对你出手。”
“谋划失败，那是他空蝉自己的事，但烟雨楼的任务已经完成，当领酬金。”
“百年来烟雨楼从未有被赖账的先例，既然空蝉身死，无法兑现他许诺的酬金，那我与小弟便只好亲自出手，在悲慈寺内搜刮有价值之物，带回楼中，请判官定夺。”
“否则按照烟雨楼规矩，若有一桩酬金被吞，下至鬼差，上至判官，都要受罚，严重者，更要面临楼内强者不死不休的无穷追杀，这些都有血淋淋的现实教训，鲜有人敢挑衅烟雨楼的尊严。”
柳思烟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楚，眼神一直落在陈牧脸上，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变化。
她言辞之中藏着刀锋，许多信息，都值得仔细推敲回味，能让人细思极恐。
比如烟雨楼最重酬金声誉，若她姐弟二人殒命于此，必然会面临烟雨楼的疯狂报复。
一般人只要念及此层，都会有细微的表情变化，若能捕捉，当有更多谈判回旋的余地。
但她的努力却遗憾失败了。
自始至终，这少年剑修都是一副侧耳倾听的姿态，看似谦逊，却让柳思烟摸不透他的真正想法，内心忐忑不安。
烟雨楼虽然强大，影响力却也大多集中在南凰州。
这些年来虽然也在对外扩张，却不知为何，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北玄州，因此在北地名声最是不显。
从悲慈寺搜刮完毕后，柳氏姐弟迟迟不肯离开，一路“坑蒙拐骗”，在客栈内上演“扮猪吃老虎”的戏码，也未尝不是存了一丝想要借此扬名的心思。
鬼差的竞争也大，若能将北玄州开拓成为她们姐弟二人的地盘，绝对是一桩天大的收获。
只可惜先撞上了杜明岳打扰了好事，又陷入陈牧的杀阵之中。
倒是让柳思烟心中后悔，早知如此，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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