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文官在左，武官在右。秦妤手握兵符，虽非将领，却位列武官之首。而文官的首位则是宋丞相。
秦妤一边听着众位大臣的话，一边关注着秦卓。只见秦卓脸上已经有了烦躁之色。
秦妤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怎么少年老成，但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刚开始还能打起精神听着大臣上奏，时间一久就有些坐不住了。
听了半天琐碎杂事，秦妤不由蹙眉，明明昨日有奏章上书，蛮族进犯，整个朝堂无一人提也就算了，竟然都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眉头越皱越紧，秦妤正欲开口，一道声音传入，秦妤终于听到了想要的。
“臣，有本启奏，蛮族进犯梁州边陲，烧杀掳掠，请陛下派兵北上。”
勾唇一笑，秦妤看向说话的人，是兵部尚书。
地方求援都要经过兵部，蛮族扰边瞒不过兵部，更何况昨日那本奏折正出自他的手，这事由他的口说出来倒也在秦妤的预料之中。
这一句话便让原本争论不休的官员都住了嘴，偌大的金銮殿霎时落针可闻。
皇帝也回了神，沉声道：“众爱卿有何看法？”
一位主战武官出列：“泱泱大国岂容蛮夷进犯，臣请陛下尽快派兵，彻底铲除外患。”
“陛下，万万不可啊，”有求和的文臣，连忙反驳道：“蛮夷纵使可恨，也不能无端挑起战火，届时烽烟四起受苦的还是百姓啊。”
“蛮人都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了，自然要打回去。”武官不甘示弱地瞪着那反驳之人。
文臣武将各执己见，就这么当堂吵了起来，一时间整个金銮殿乱作一团。
秦卓敲着身下的龙椅，怒喊道：“都别吵了！朕养着你们是让你们给朕吵架的吗！”
“陛下恕罪。”
不管有没有错，皇帝生气，跪就对了。下面的朝臣跪了一片，唯有秦妤还站在原地。
平复了火气，秦卓的目光在朝臣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秦妤身上：“长公主有何想法。”
秦妤上前一步：“蛮族多在入冬时南下掳掠粮食，如今正值春夏相交之时，此番蛮族扰边必有蹊跷。”
“臣以为，蛮族此番是想要进犯我国疆土。”秦妤抬头，一双眼眸直视秦卓，朱唇轻启：“臣自请带兵北上，击退蛮夷。”
这番话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直直地敲在所有人心中。
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时满是坚决，没有分毫退让之意。
“还请请殿下三思。”宋丞相劝阻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殿下担有辅政之职，万不可陷自身于险地。”
秦妤依旧坚持：“身为皇族，外敌进犯，本宫岂能退缩，将士们在外上阵杀敌，本宫却只能龟缩于此，本宫难以接受。”
“更何况，除了本宫，诸位可还有更合适的出征人选？”秦妤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跪在地上的官员，想让他们给出一个回答。
这话秦妤是故意的，她自己清楚出征之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身上。且不说背后布局的人不会允许这种可能的出现，就是皇帝也不会松口。
蛮族刚经历过一场内战，无暇打仗，更不用说这本就是一场戏，此番出征不出半年定会有结果。
短时间的离京根本无法撼动她在朝堂中的地位，她本就手握虎符，若是再让她得了军心，也只会让她手中的权利更加牢固，到时候便在无人可撼动她的地位。
但这样的结果却是皇帝和百官都不想看到的，只因她是一个女子。
女子掌权本就不为世人所容，秦妤能有今天一是因为皇兄死前的留下的旨意，二是因为她的手段足够狠辣。
秦妤的目光落在宋丞相身上，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借此机会，也正好让她看看，武将中有谁是站在这老子头那一边的。
“依臣之见，镇国将军林阙曾多次北上抵御蛮族，实为主帅的不二人选。”宋丞相低着头，但说话间带着威严，不由人反驳。
文武百官都清楚，这是丞相与长公主之间的斗争，他们根本插不上话，当然也容不得他们插话。
秦妤没说话，视线落在林阙身上。林阙，宋丞相的女婿。这老头子也是狠心，为了收拢军心竟然舍得将自己的女婿送往战场。
将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秦妤似笑非笑地道：“林将军可愿带兵北上？”
林阙顶着秦妤狠戾的目光，沉声道：“臣，愿往。”
秦妤莞尔，也不反驳，只是抬头看向皇帝，想知道他会作何决策。
皇帝身后泛起了一层薄汗，虽说这是他与丞相商量好的结果，事情也一步一步地按照他们预想的发展，可他心中却莫名地有些胆颤。
他捏紧了拳头，眼中满是不甘，他才是皇帝，凭什么事事都要听从别人的安排。
“传朕旨意……”
“陛下且慢。”
众大臣听了这话不由倒吸了口凉气，是谁这么大胆敢打断皇帝说话，而且还是在长公主和宋丞相争锋相对的时候，这是嫌命长吗？
发现说话的人是于明哲，他们才了然。于明哲是长公主的驸马，也是在场唯一有身份能插入这场对峙之中。
秦妤皱着眉头，他这是在打什么主意，难道是和皇帝商量好的不成？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于明哲身上，金銮殿上沉寂无声，都在等待于明哲接下来的话语。
“臣以为，林将军并非主帅的最佳人选。出征北上，有皇族之人坐镇军中有利于稳固军心，鼓舞士气。”于明哲垂首说道。
略勾起的唇角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于明哲这话看似是在帮她，实际上是将她进一步推开。
“依爱卿所言，是想让长公主挂帅？”皇帝看着于明哲，眉眼带笑。想不到这小子这么上道，昨日不过给了他些好处，他今日就能不念情谊，给秦妤使绊子。
于明哲状似思考：“非也，皇室并非只有长公主殿下一人。”
“放肆！一个小小蛮族，哪里需要皇上亲征！”一文臣立刻反驳道。
一唱一和，配合的到是不错。若不是自己重生一世，当真要被他们蒙骗了过去。秦妤眸色暗了暗，暗自将那反驳的人记在心里。
“大人误会了，”于明哲脸上不见一丝慌乱，神色平和的解释道：“此番北上，主帅之位应有魏王殿下担任为最佳。”
诸位大臣顿时噤如寒蝉，他们心里各有各的想法，但也不得不承认于明哲说的在理，魏王虽然不曾上过战场，但他却是先皇的兄弟中唯一在世的一位，由他挂帅在合适不过。
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看着于明哲，秦妤心中有些苦涩，如此拙劣的把戏她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事情脱离了原本的计划，皇帝皱着眉头，事情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请陛下旨，封魏王殿下为主帅。”
朝堂就是这样，不管是同一派系，还是为了自保，有人起头，就会有人应和，一时间大臣的请愿声此起彼伏。
秦卓的手掌越攥越紧，他与丞相计划多日，岂能让魏王捡了便宜，秦卓不顾大臣的呼喊，甩袖离去：“此时容后再议，退朝！”
纵使心有不甘，百官也不能在此时顶撞皇帝：“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妤看着小皇帝离开的背影，待到大臣都离开，才出了金銮殿，与她一起的还有宋丞相和于明哲。
刚踏出殿门，便有小太监凑到宋丞相身旁：“丞相大人，陛下请您到御书房一叙。”
宋丞相捋着胡子，看向秦妤：“陛下宣召，老朽便先行离开了。”
秦妤毫不在乎对方的挖苦，淡淡道：“陛下想来是有要紧的事，丞相还是不要在耽搁了的好。”
话落，秦妤不在理会那老家伙，先一步向宫门而去。于明哲有些尴尬的向宋丞相拜别，紧跟着快步跟上了秦妤的步伐。
一路上没有见到沈江的身影，秦妤以为人是先一步上了马车，可看到空无一人的马车，秦妤皱紧了眉头。
宫中多是非，如今是在宫门前，纵使她有心，她也不能为了等沈江而一直停留在这里。
手指有节奏地敲了几下车壁，留下暗卫在这里等人。
秦妤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看也不看于明哲一眼。
“阿妤可是生我的气了？”于明哲做到她身边，关心道。
秦妤没说话，靠着车壁小憩，看也不看他一眼。
于明哲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些苦涩，拉过秦妤的手，轻轻抚摸：“阿妤，我不是有意反驳你的。”
手上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的恶心，秦妤强忍着将手抽出的冲动，睁开眼眸，说出口的话语带着讽刺：“那驸马是什么意思？”
说完这话，秦妤故作恼怒，顺势抽出了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阿妤，你听我解释。”于明哲十分焦急，想要再次拉住她的手，却被秦妤先一步躲开。
没有拉到人，于明哲靠的更近了，半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了秦妤身上。
秦妤心里忍不住恶寒，早知道他靠这么近，还不如让他握着手了。
见他非但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越凑越近，秦妤忍不住了，将他一把推开，声音带着怒气：“解释！事实摆在眼前，驸马有什么好解释的！”
这愤怒也并非都是装的，有七分都是因为他方才那番行为而产生的，如今都作用在他一个人身上，倒也不算冤枉。
于明哲急了，连忙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的，阿妤，我也有私心，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又不会武功，你要是受伤了，让我怎么办？”
于明哲直视着秦妤，眼中满是担忧。可秦妤看在眼里却只觉得虚伪至极。
脑海里有一瞬间在想，要不直接杀了他得了，省的留着他继续恶心自己。可理智却不允许她这么做，于明哲还有用处，他身后人的目的还没显露，他现在还不能死。
秦妤敛去眼底神色，一双桃花眼泛着水光，深情地看着于明哲，自责道：“是本宫不好，错怪了驸马，驸马一心为本宫着想，本宫怎么能……”
“不怪殿下。”食指抵住不断张合的唇瓣，于明哲趁机将人搂进怀里，细细宽慰：“是我不好，没有提前只会阿妤，这才惹得阿妤生气。”
秦妤靠在对方胸膛，低垂的眼眸闪过一抹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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