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忘了给董萍留饭这事，杨凤霞肯定不能跟方海实话实说。
不然儿子再孝顺，也是要跟她离心的。
毕竟董萍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还因为这个孩子受了不少罪，导致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连年都不能回家过。
而且儿子不仅心软，耳根子也软，枕头风的威力那可不是盖的，可不能让儿媳妇抓住这个错处趁机爬到她的头上去。
“老二，你等一会儿哈。”杨凤霞脸色不变，笑着解释说：“怀孕的人不能瞎吃东西，小萍她的怀相还不好，都在医院住了三四天了还不能下床呢，更不能乱吃了。咱们今天吃的菜油太大了，不能往医院里送，等我刷完锅，单独给她下碗面条。面条好消化，也省的她躺在床上消化不了，肚子里再疙瘩的慌。”
杨凤霞话说的漂亮，方海也没多想，点点头，说：“妈，还是您考虑的周全，您先刷锅吧，我等着您。”
杨凤霞一脸歉意，假模假样的问：“老二，小萍在医院里不会等急吧？”
方海摆摆手：“不会，医院食堂有卖鸡蛋糕的，我昨天买了几个，她要是真饿得受不了了，可以先吃两个垫垫肚子。”
“鸡蛋糕？！”杨凤霞脸色微变，强忍着怒气，用小心翼翼的问：“老二，医院食堂的鸡蛋糕什么价？”
方海：“七毛钱一斤，不过不要票。”
这个缺心眼的憨货！
不要票也不能要七毛钱一斤的鸡蛋糕呀！
猪肉才七毛五一斤！
杨凤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一句‘败家子’差点脱口而出。
她闭了闭眼，想着董萍肚子里怀的是她方家的孙子，给董萍吃也算是给孙子吃了，这才勉强把难听的话憋住，以至于差点咬住了舌头。
她勉强扯了扯唇，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七毛钱一斤太贵了，都快比外边副食部贵一半了，下次别在医院买了。小萍要是想吃，你跟妈说，妈去副食部买了给她送医院去。”
方海点点头：“知道了。不过不用麻烦您，下次我自己去副食部买。”
杨凤霞快速把锅碗刷干净，然后给锅里添了一碗半的水，盖上锅盖，对方海说：“老二，你去外头喊你小妹进来给妈烧火。”
方海：“妈，我来烧吧，别麻烦小妹了。”
杨凤霞瞥了他一眼，说：“你烧的不行。”
方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乖乖去外面喊方乔去了。
“小妹，妈让你过来帮忙烧火。”
方乔麻利的起身：“好啊。”
寒天冻地的，她在外面坐的手脚冰凉，正好进屋烧火暖暖身子骨，而且烧个火也累不着。
方雪也冷，只是方乔没动，她也不好意思吱声，不然好像跟输给她似的。
现在方乔一动，她也迫不及待的从凳子上起了身：“我也来。”
狭窄的厨房里一下子挤进来四个人，杨凤霞顿时连个转身的空都没了。
她摆手打发方雪出去：“小雪，你出去歇着吧，就下个面条，用不着这么多人。”
方雪撒娇：“妈，我不出去，我想帮您烧火。要不您还是让小妹出去吧。”
杨凤霞一脸为难：“这……小乔你看……”
方乔嗤笑一声，站起身：“行，我出去，烧个火而已，我不跟你抢。”
又不是什么好活。
她转身从厨房里退出来，听见方海对杨凤霞说：“妈，您往面条里卧个荷包蛋吧，不然清汤寡水的，没有营养。”
随后杨凤霞心疼的唠叨了两声，响起磕鸡蛋壳的声音。
方乔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正准备去劳动公园找程柏东和孩子们去，就在这时，又听见方海在厨房里朝着杨凤霞说：“对了妈，小萍的医药费也快用完了，医生让我明天再去交五十。”
杨凤霞皱眉：“这么快就用完了，那天不是刚交了五十吗？”
方海解释道：“小萍这胎情况不好，医生给她用的都是好药，贵，所以医药费用的快。”
“那也用的太快了，这才几天。”杨凤霞心疼的直叹气。
五十块钱，说没就没了。这保的是人娃娃，还是金娃娃？
钱用的快，方海也心疼，但是钱花了还能再赚，孩子没了就真的没有了。
他们夫妻俩时隔五六年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孩子，总不能因为钱就不保了。
杨凤霞的表情刺痛了方海的心脏，他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妈，我知道咱家的条件不太好，这钱让你为难了，但是小萍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医生说再住几天就能出院了，总不好治到一半半途而废……”
“而且五十块钱也不多，跟我两个月的工资差不多，家里不至于拿不出这个钱来。”
杨凤霞叹了一口气，为难的说：“老二，你两个月的工资是有五十块不假，但是刨除咱们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一个月压根剩不下钱来。五十块是不多，但是咱们家真没有了。”
方海顿时沉默下来：“真的一分都没有了……”
“没有了。”杨凤霞摇摇头，说：“本来小萍住院的钱就是你在单位预支的工资，再说了，咱家还欠了十五块钱外债呢。”
方海反驳：“那是小弟自己欠的赌资，不是全家欠的外债。”
杨凤霞有些不高兴，抿了抿唇，没说话。
方海垂下头，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最后很是难为情的张口：“大，大姐，你……你手里有没有闲钱？”
方雪想也不想，立马张口拒绝：“没有。”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拒绝的话说的太快，显得有些无情了，讪讪的找补道：“小海，我家的钱都在我婆婆手里攥着呢。你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没能给张家生个儿子，所以在我婆婆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不是大姐不想帮你，实在是钱的事，我在我婆婆跟前说不上话。”
方海抿了抿唇，低沉的说：“那算了。”
厨房里的气氛顿时凝滞下来。
过了一会儿，方雪突然说：“小弟，要不，你让弟妹出院回家吧。孩子呢，就让它顺其自然。能生下来最好，要是实在留不住，那也是这孩子跟你们缘分浅。反正你们还年轻，将来再怀一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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