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贾叹了口气，慢慢地坐了下来，望着父亲道：“老爸，你听我说，我现在手下有好几百人，还有很多生意。咱们家的茶馆，还有厂里工会大楼的舞厅和溜冰场，还有兄弟酒楼，兄弟录象厅，兄弟游戏厅，兄弟桌球室，总之在N厂凡是有兄弟二字的生意，全都是我的！”“你…你说什么？”父亲瞪圆了双眼，无法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自信而忧郁的少年，这还是自己心目中那个品学兼优的儿子吗？小贾口中所说的那些地方，自己虽然没有去过，但是也都见过听说过。父亲所带的几个学徒，便是公会大楼舞厅和兄弟录像厅的常客，时常会在单位谈论这几个地方生意是如何如何地好。父亲单位的几个领导，也是经常会去兄弟酒楼腐败一把。在父亲心中，这些地方的老板至少也应该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现在自己儿子说这些地方竟然全是他的生意，这叫他如何能够相信？
父亲强忍住心中的震惊，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小贾镇静地点了点道：“当初我拿给家里开茶馆的那五千块钱，并不是我向黎波大哥借来的，也全都是我自己的钱！只是当初我不知道该怎么给家里说，所以才找了个借口。”
说完之后，见父亲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脸上一分表情也没有，忙碰了碰父亲的胳膊道：“老爸！老爸！”
父亲这才如梦初醒般间道：“你你哪来得这么多钱？快说，你是不是做坏事了？”
这下轮到了小贾无言以对，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这两个概念在小贾心里一直以来似乎都是模糊不清的。一直认为自己除了在兄弟会成立初期收过保护费之外，似乎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现在父亲突然问到这个问题，才意识到自己也曾打伤过很多人，还在大小鬼的地方抢了一大笔钱，购买了手枪，设计杀死了大小鬼和李众，直到现在，太子和方旭的死，跟自己也多少有些关系。要是把自己做过这些错事一件一件来用法律判断，只怕已经够判十年以上了！
小贾想到这里，背上的冷汗也冒了出来，只觉得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在问着自己：“我做错了吗？我做错了吗？”
“你快说啊！你这么多钱是怎么来的！”父亲的大喝声唤醒了沉思中的小贾。小贾木然地抬起头来，望着一脸焦虑的父亲，嘴唇蠕动了几下才低声道：“爸，我…我…”
正不知道如何启齿之际，病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厂保卫科的刘副科长。刘副科长一进来便对小贾道：“，你们怎么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今天死在茶馆那小子是不是你的人？”
小贾站起身来，对刘副科长道：“刘头，这是我爸，那事我们出去说吧！”
刘副科长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父亲，转头对小贾道：“出去说？恐怕这回没这么简单，这两天厂里接连发生两起凶杀案，一个是黎波的人死在他家里，一个是你的人死在你家的茶馆里，你当我们警察都是吃干饭的？现在厂里很重视这两个案子，你还是先跟我回去接受调查吧！”
父亲一听自己儿子竟然和两起人命案有关，一下站起身来激动地对刘副科长道：
“我儿子是N中的学生，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和什么人命案有关！”
小贾忙伸手按住了激动的父亲，沉声劝道：“爸，你别激动，我只是去保卫科配合他们调查，没事的，你别担心。你先去照顾妈，我很快就回来！”
刘副科长叹了口气道：“贾师傅，你儿子的确不会是凶手，不过……哎，反正你儿子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了！走吧，！”
小贾点点头，跟着刘副科长出了病房，走出几步，一回头，见父亲正站在病房门口默默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禁一酸，强笑着对父亲道：“爸，真的没事，你别担心我！”
父亲似乎在这一瞬间就苍老了好几岁，只是望着儿子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小贾低着头跟在刘副科长身后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想到父亲那失落的样子，小贾在心中暗暗的发誓，以后再也不让警察在家人面前带走自己了！
医院门口却还有天地兄弟二人守着，见小贾跟着警察出来都是一愣，小贾也看到这人，摆摆手道：“我去趟保卫科，没事的，你们先去做你们的！”说着跟在刘副科长身后上，了警车，车门一关，“鸣啦鸣啦”地开走了。
小贾到了保卫科倒也并没被为难，一是与这刘副科长已经熟识，打过了几次交道，三是这两件凶杀案的确与小贾无关。保卫科的人问起小贾，小贾也只是推说不知，问了二番也没问出什么结果来。那刘副科长见小贾并不合作，心知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加之黎波得到消息，已经派人来过问此事，刘副科长便做个顺水人情，叫小贾在口供上签了字，便放了他出来。
走出保卫科的大门，这次进来远不如第一次被带回来问话时那么紧张，可是心情却是比上次要沉重了许多。太子和方旭的死，给了巨大的打击，这才意识到，黎波之前曾对自己说过那些话的真正意义。黎波说混黑道这条路并不好走，当时并不完全明白，现在总算是知道了，原来除了前进道路上各种各样的困难之外，还必须得要面对失去至爱亲朋的痛苦！
小贾想着自己的心事，顺着马路走了一段，才发现身后有一辆面包车一直跟着自己。
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见车窗摇下，黎波那张熟悉的面孔探了出来，对谭星招呼道：“上来吧！”
“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黎波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
小贾默然半响，突然开口问道：“大哥，要是这次不是你出去接太子哥，要是我昨天早上碰巧在自己家茶馆，我们一定都被李群给杀了吧？”
黎波转头望了眼小贾，见他表情木然地盯着前方，也看不出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便安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每个人的命都是不一样的，我们没死就说明老天爷还有事情要我们去做！”
小贾慢慢转过头来望着黎波道：“大哥，可是我两天就死了两个好兄弟！前天晚上我和方旭还在一起吃饭喝酒，在一起谈笑风声，可是现在他已经跟太子哥一样，躺在太平间里了！以后他们再也不可能和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去打架！”小贾越说越激动，终于哭出声来！
黎波将方向盘一打，猛地一踩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两人沉默了一会，黎波才开口道：“太子是我的好兄弟，他死了我一样很伤心，可是伤心有什么用？伤心就能让他们活过来吗？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你记得你跟我怎么说的吗？你说你一定会坚持走下去，会做一番事业出来！看看你现在窝囊的样子！你他妈要是男人就给我挺起胸来！你要是觉得撑不下去，你现在就给我下车！”黎波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几句简直是吼出来的，声音惊动了路旁树林里的鸟群“仆仆”拍打着翅膀飞上天去。又是一阵沉默，小贾终于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对黎波道：“大哥，开车吧！太子哥和方旭的仇，我们一定要报！”复仇的火焰点燃了心中的斗志，这个十三岁的大男孩，终于开始学着接受黑道的残酷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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