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在说什么啊！”
李小五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无法理解。
“过不了几天，大军就会抵达，那些个人，根本不会管咱们是哪国的，见人就杀！什么都抢！你留在这里哪里能有活路啊！”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朝面前屹立的大山望去。
“阿姐是想躲进山里吗？”
“那也不行啊。山里野兽出没，多得是看不见的危险，且这山也不算大。”
“我前些日子听逃亡到这的流民说，那些军队也是会搜山的，还会到山上狩猎......阿姐，进山只会更危险。”
李小五越说越觉得躲进山里很不明智。
“阿姐，王家那帮畜生是靠不住，让你失望那么多次，可我不是他们啊，你可以信我的！”
“你若还担心，我可以发誓。”
李小五说着就以手指天：
“我李小五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护阿姐李春娇无恙，否则天打雷劈！死无......”
“李小五！”
李小五指天发誓，还没发完，就被李春娇出言制止了。
“小五，你我都知道，这世上是有仙人的，莫要乱说。”
“可我能说到做到，为什么要怕！”李小五不以为意道。
李春娇望着面前信誓旦旦，日渐茁壮的少年，微微摇头，却也并没有松口。
她已经不想再依附任何人了。
哪怕是她最亲的弟弟。
“小五，你说你要保护我，那阿爹呢？你来找我，阿爹同意了吗？”
李春娇盯着李小五，果然见他目光闪烁，想来是私自偷跑来的。
女子出嫁，自然是泼出去的水，便是无根之浮木，阿爹怎么可能会想到她。
“那我也不管！”
李小五低着头，咬牙坚持：“爹有大哥哪，可阿姐，你只有我了。”
“再说，我从小无母，爹总忙这忙那，也不见关心我。若不是当年我太小不一定能养活，人家不愿意要，那卖出去的就不是三哥，而是我了。从小到大，也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在我心里，你就与母亲无异，我又怎会弃你不顾！”
“阿姐，你若是不想去爹那里，那就只你我二人，我带你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没有王家的人，没有肆虐的军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再能伤害到你。”
尽管已经对人失望到底，李春娇不可避免的还是有所触动。
她微笑着看向面前，已经从小小的一团，长得比她还高的壮实少年，内心多少有所安慰。
这世上之人，不都是那般不堪入目。
“那你呢？”
她问李小五：“你保护我，让我去做想做之事，那你呢？”
“我？”
李小五微微一怔，片刻后才答：“我只要阿姐能开开心心，好好活着，便好了。”
说到这，他眼圈不由发红，似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
“阿姐，那些人强迫你喝脏水的时候，我却被摁在地上挣脱不得，我特别愧疚难过，说好了要保护你的，但那之后我就常去山上打猎，强身。”
“现在，就算几个壮汉围着，我赤手空拳也不怕！给我把刀，几十个人我也能杀个全身而退！”
“你不用再害怕了，阿姐，跟我走吧......”
李春娇摇了摇头，笑容依旧：“如此，你有自保之力，我便多放心了些。”
“小五，我已经不再害怕了，我不走，是因为我有我要做的事，你同样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李小五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春娇的话拦住。
“小五，听我说。”
“这些话，我本是想反正是要走了，一切怨愤便尘归尘，土归土，再不提了。”
“可你今日来找我，便最后听我说说话吧。”
“你能返身来找我，我很高兴，也很感动。可我不接受，不想接受，也不能接受。”
“我这一生，为子女时，乖巧听话，从不让阿爹多操心，又能帮带孩子，补贴家用，连大哥娶媳妇，我都能帮上一帮，可以说是尽心竭力。”
“可再怎么有所贡献，对这个家来说，我依旧是依附的存在，是一个价值有限的物件，是可以待价而沽的存在。”
“我心里清清楚楚，又无能为力，这好像是个正常的事理，大家都这样，便一直这样了。但我也自认，不欠这个家什么了。”
“我为了生养我的家，嫁人了，给别人做了媳妇，我成了王家媳妇，我生的好看，贴心懂事，夫君爱我，长辈夸赞。”
“我有了一个新的家。”
“可这个新的家，最终狠狠扇了我一掌，什么新的家，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延续香火、供人欢喜的容器而已。”
“我有了娃娃，这个娃娃没了，却也撕开了世界的真相。”
“夫君喜欢的是我吗？长辈夸赞的是我吗？”
“我，还是我吗？”
“我搞不明白，又很痛苦，可我又不知道自己在痛苦什么，想知道什么，可就是停不下来。”
“我的痛苦告诉我，错的，都是错的。”
“可现实告诉我，大家都这么过的，有些人就活得高高兴兴，怎么就你痛苦了，难道不是你有问题吗？就不该是你去想想为什么融入不了我们吗？”
说到这，李春娇甚至笑了一下，她说这一切的时候，语气都很平静，并没有什么怨愤之意。
过往的一切，于此时此刻的她而言，似乎并不再重要。
“其实，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我没有见过所谓正确的人生是什么，也无法确定我的人生，是不是就是错误的。”
“不过，我倒是想通了一点。”
“什么对错，不重要，什么样的人生，也不重要。”
“我一直执着想要的，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对错，也不是什么所谓幸福。”
“我啊，就想给自己办一件事。”
李春娇转头望向身后的大山，阳光穿过山间雾霭，落了她满眼，满身。
声音也在此刻无比清亮。
“我就想为自己，仅仅只为自己，办一件事，不管是大事小事，只是为了我自己。”
pS：
人生无对错，唯本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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