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屋内响起阵阵迟疑声。
“这个‘敬’字......”
面对程武的询问，在场官员全部沉默下来。
郭世清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他将目光转向礼部尚书赵弘毅。
对方在礼部多年，本职就是研究如何遵循圣人的礼教。
对于所谓的圣人之道，肯定比自己更为了解。
程武的目光一直放在郭世清的身上。
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一点。
还没有等到赵弘毅开口，便提转身唤道。
“赵大人！”
赵弘毅正在心中思索如何帮郭世清化解困境。
骤然听到程武的呼唤，心中不免有些惊慌。
“程......程将军？”
“呵呵......”程武见对方面色，就知道对方立足未稳。
因此趁势追问道：“赵大人，您身在礼部。”
“应当知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赵弘毅面色陡变，心中已是方寸大乱。
郭世清心里也是咯噔一声，暗道自己之前考虑的不够周到。
中原王朝传承数千年，虽然朝代屡有更替。
可每个中原王朝都会设立一个掌管祭祀祖先和天地的官署。
这个官署虽然权力不算大，可地位却足够的高。
如同本朝的礼部一样，位居六部之一。
这礼部所掌管的祭祀，无论是祭祀列祖列宗，还是天地大道，都逃不出鬼神之论的范畴。
被程武抓住这一点，自己几乎无法反驳。
赵弘毅面色憋得通红，可见心中十分的难受。
沉闷半晌，才终于开口说道。
“程将军，下官身为礼部的堂官，自然知道本堂的职责。”
“无需将军提醒。”
“至于将军所疑惑的事情，下官才疏学浅，对于圣人之言，也只是粗略了解一些大概。”
“圣人说：‘敬而远之’，这个敬字，自然是尊敬，敬重的意思。”
“这也是为何历朝历代的君臣都要祭祀祖宗和天地的原因。”
对面的郭世清叹了口气，知道赵弘毅也不敢当众歪曲圣人的意思。
败局已经无法挽回。
正打算向程武谢罪，可赵弘毅顿了一下，却接着说道。
“方才郭大人所言，确实略有一些偏颇。”
“圣人说‘敬而远之’，他却只看到了‘远’字，没有看到‘敬’字。”
“如此一来，自然是曲解圣人的意思。”
“我等一定要引以为戒。”
其他官员听到他当众指责郭世清，纷纷面色动容。
难道这赵弘毅见情势反转，便弃了郭世清，转投到程武身边了？
只有程武，提前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笑着问道：“赵大人的意思，程某明白了。”
“您是想说，圣人之言，不能只看一面。”
“只看到‘远’字，没看到‘敬’字是错的。”
“同样，只看到‘敬’字，而看不到‘远’字，也是不对的。”
在座的众人闻言一愣。
原来赵弘毅并非是转换了阵营。
而是以退为进，暗指程武和郭世清一样，只是片面的理解了圣人之言。
如此一来，两边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有赢过谁。
“哈哈哈哈......”
郭世清暗自松了一口气，哈哈一笑打了个圆场。
“程大人言重了，哪有什么对错之分。”
“您方才不是也说了，这就是酒后闲聊，都是醉话。”
“既然是醉话，那又何必当真。”
程武接话道：“郭大人说的是，这圣人之言，怎么能在酒桌上闲聊呢。”
“这里杯盘狼藉，酒水肆溢，可不是什么大雅之堂。”
“若是传了出去，岂不叫天下读书人笑话？”
暗戳戳的损了郭世清几句，让对方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自觉理亏，实在是不好出言顶撞。
只能将这羞辱硬吞下去。
“呵呵......”
程武微微一笑，话锋一转：“今日诸位大人替程某接风洗尘，程某感激不尽。”
“诸位的好意，程某都已经记在心中。”
“不过程某身负皇命，不敢有丝毫懈怠。”
“今日宴饮之后，将不再参与任何酒宴。”
“在这里告诉诸位，就是不想让诸位有什么误会。”
“免得你们日后相邀，程某若是拒绝了，会觉得程某看轻了诸位。”
说着，他举起身前的酒杯，站起身来。
“这杯酒，就当是提前给诸位赔个不是。”
“日后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不要介意啊！”
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在座的应天府官员们再次愣在了原地。
他们想不明白，酒桌上宾主尽欢，怎么刚要结束，这客人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难道是刚才的鬼神之论，惹得程将军心中不痛快了？
可那明明只是一场小小的讨论，说是酒后闲谈根本不为过。
就因为这点小事翻脸了？
“嗯？”
程武见众人愣住，眉头猛地皱起。
忽然将手中酒杯扔在了桌子上。
当啷。
酒杯和碗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吓得众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怎么？”
扔掉酒杯后，他沉声说道。
“怎么，本钦差奉皇命而来，给诸位大人敬个酒，都没人搭理了吗？”
大家看着程武那阴沉似水的面色，只觉得好似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
连忙摆手，齐声告罪：“不敢不敢。”
说着众人拿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杯中之酒，众人轻轻放下酒杯，只觉得心跳如麻，惴惴不安。
郭世清也未料到程武面色转变如此之快。
放下酒杯后赶忙说道：“程将军何必如此，您是钦差，迎来送往本就是我们当地官员的职责。”
“更何况有了我等相助，您的差事不也能办得更为方便？”
言下之意自然是没有他们这些本地官员帮助，程武的差事恐怕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呵呵。”
程武面无表情的笑了两声。
“郭大人，程某的这趟差事，自然有京中跟随而来的官员们相助。”
“至于你们当地官员，就不再劳烦了。”
“之前你们也说过什么公务繁忙。”
“既然这么繁忙，更不应该将功夫浪费在迎来送往之上。”
“若是因为程某，耽误了江南之地的民生大事。”
“那程某可就罪孽深重，惭愧难当了。”
“这......”郭世清哑口无言，对方说的实在是太大义凛然了。
“诸位大人！”
程武朝着众人拱手一礼。
“时候不早了，程某也该告辞了。”
说完看了谢淞一眼。
“谢公公，咱们走吧。”
“明日一早，咱们就访遍江南，为佛骨舍利，寻一处满意的供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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