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这么一说，沈安还有点真拿他没办法，她总不能报警吧。
她也不敢啊。
小机器人化身偏激的疯子，差点把她小命玩没的过往，沈安至今还历历在目。
他疯起来不要命，她如今过的这么顺心，惜命的很，哪里敢惹他。
她又不能开挂换皮重生。
而且沈安还有顾虑，万一，只是万一：
纳威其实不是小机器人，他现在这样缠着她，纯粹是脑子不好，故意找茬，或者别有图谋。
沈安也不能得罪他。
纳威可是个有实权的公爵。
而沈安的钱，一大半都捐给慈善组织，清扫黑心福利院，和建立基金会，资助当初和她一样的学生了。
她现在只能算是小富婆，胳膊拧不过大腿。
斟酌了一下，沈安只能打打嘴炮：
“您这么尊贵的身份，赖在我这里不走，也不太好吧，万一传出去了，有损您的名声。”
嘶，他真的在乎名声吗？
说完这话，沈安自己都有些质疑自己，对面纳威笑的很欠揍，语气也是：
“怎么会呢？”
看出沈安拿自己没办法，纳威故意逗她，语气戏谑：
“风月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只可惜，死的那么惨。唉，人死不能复生，如今他不在了，我当然要替他好好照顾夫人你了，这样，风月才能死的安心嘛。”
伸过来试图揩油的手被沈安冷脸一把打掉。
纳威的语气实在刺耳。
她本就听不得柳风月的名字，尤其是他的死。
那场火烧的太烈，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一想起来，沈安还觉得心梗。
也没心情再管纳威到底想干嘛，撂下一句：“我要工作了，公爵自便。”后，她又一头扎进了工作室，锁死了门。
瞎子也能听出来，沈安不开心了。
身后，纳威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皱了下眉。
他没想惹她不高兴的。
他死了，她该开心。
不是吗？
工作台上，繁杂的数据线将ARo层层包裹，看着它那张与初代零四有着近六成相似的脸，沈安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怎么会认为，纳威是零四。
简直荒谬至极。
零四就是零四，在她清除数据，将它拱手送人后，零四就已经死了。
所谓换个身体复活，在机器人学上，不过是继承代码，复制数据，移植记忆。
可拥有了别人的记忆，就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说到底，不过是个相似的冒牌货。
把机械心脏从ARo的胸口中取下来关掉，沈安又把它丢回了保险箱，锁死。
她曾确确实实动过改造居家陪伴型机器人ARo，让它更像零四的念头，现在也跟着完全把这个想法舍弃掉了。
零四就是零四。
死了就是死了。
搞什么死人复活的戏码，阴魂不散的纠缠她，有完没完！
她想喝酒，想摔东西。
可工作室没酒，沈安也不会乱发脾气。
最后，她只是克制的瘫坐在椅子上，将脸深深埋入掌心，幻想自己是艾丽丝岛上妻子死亡后，歇斯底里的丈夫。
恢复记忆后的闲暇时间，沈安喜欢上了看这种苦情剧。
或许是因为他们同病相怜，都失去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至少沈安这样认为。
其实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恢复记忆是沈安这辈子最痛苦的事，直到现在，她仍觉得，机器的爱是程序运转的结果。
她还是不承认零四爱上了她。
反而越来越坚信，他的爱是自己绑架来的。
虽然在孤儿院长大，沈安从小并不是个敏感自卑的人，可零四的出现，他的爱，确确实实让她自惭形秽。
所以她不信。
只要不信，她就不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难过，不过是亲手了结了一个错误，这样想，她就会好受一些。
冰冷的机器怎么会真的无条件爱上一个人呢？
自私的沈安永远想不明白这种事，却偏偏为此钻了牛角尖，整夜失眠。
沈安甚至想过再失忆一次。
但做不到了。
她的大脑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清洗，强行执行，她会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变成傻子。
沈安不想那样。
她离开工作室时，已经很晚了。
天早就黑了，公爵不在客厅，门关着，她想，他已经走了。
月光透进来，房间没开灯却也不算暗，沈安心里空落落的，更多的是烦躁。
纳威有句话说对了。
她一个人住，的确会觉得空。
从冰箱里码的整整齐齐的啤酒中取出一罐，沈安打开喝了一口，第二口凑到嘴边，被夺了过去。
ARo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
“你怎么出来了。”
她好像没有把它放出来。
不过ARo很聪明，也有家里所有的通行密码，能自己出来并不奇怪，沈安也没多想。
ARo的少年音有一种冰冷的机械味：
“科学来讲，一醉并不能解千愁，饮酒有害健康，请勿过度饮酒。”
她明明才喝了一口。
对着ARo的脑袋轻敲了一下，沈安把酒夺了过来：
“大人的事你少管，充你的电去。”
ARo的安全设定十分强悍，没办法再阻止沈安，它也没走，就站在她身边，委屈巴巴的。
沈安又叹了一声：
“别管我了。”
只有酒精的苦涩，才能压下她心中此刻的苦涩。
平日，她作息规律，生活健康，也只是偶尔放纵。
沈安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
只记得自己很快就醉了，迷迷糊糊的倒在沙发里，却不像之前喝酒那样，胃翻江倒海的疼，一闭上眼，脑袋却又莫名清醒的要死，让她不爽的事变成噩梦，一波又一波涌上来。
这次，她难得睡得很沉，跟死了一样。
意识模糊间，似乎是ARo，跟在她身后，帮她收拾地上的酒瓶。
沈安从沙发上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客厅一尘不染，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沈安喝多后的一场梦。
颓废的抓抓头发，她越来越像一个邋遢的中年人了。
ARo准备了午餐。
沈安表示拒绝，它的厨艺，呵，完美继承了她的，唯一的优点就是看着还不错，还不如点外卖。
但沈安没好意思拒绝，做作的吃了一口。
很好吃。
不对劲，十分有一百分不对劲。
撩开ARo的衣服，摸了把腹肌，打开ARo的核心部位前盖，看到那张掉落而出的纸条。
沈安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放任一个危险人物在自己家里随便活动。
纸条上的内容是北州语，大意为：
[宝贝，你造机器人的技术也退步了不少呢，我帮你改良了一下这个[劣质](加黑加粗，反复涂描，看得出当时那人写的很用力)替代品的系统，不用谢我。至于报酬，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取走了。]
[ps，家里的安保系统也烂的要死，如果你诚信请教，我可以指点一二。不过机器人的安全系统可圈可点，继续加油～]
捏着那张纸条，沈安冲进工作室，看到完好无损的保险箱也没有松一口气。
硬着头皮打开，里面果不其然，早已空空如也。
打开的一瞬间弹出了另一张纸条：
[哦no，被发现了呢～那又怎么样呢？]
靠！
沈安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人到三十，不蒸馒头争口气，她平生最受不了别人挑衅她，他还这么嚣张。
沈安现在想捏死昨天因为纳威一句话，就为零四而emo了一整夜的自己。
接了李婉宁打来的电话，才知道她昨天自动驾驶出现异常，出了车祸。
人没事，但被医院强行做了个全身检查，还被迫留院观察，怎么都走不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纳威设计之下。
她一个经验老道的情感模块设计师，反而被他拿捏情感，耍的团团转。
当下，沈安也顾不得考虑纳威的身份，那颗心脏里面的超大型存储器，保存着沈安这辈子所有最重要的东西。
她不可能把它拱手让人。
憋着一口气追到北州，纳威却不见她。
又花了好大一笔钱，沈安才买通一个佣人，想方设法把他堵在了家里。
沈安犯了她人生中第二个巨大的错误。
她傻到去别人说一不二的地盘上，试图为自己找回公道，对象，还是个表面人畜无害，私下里什么都来的疯子。
潜意识里，沈安还是相信纳威不会伤害她。
倒也，差不多吧。
她开口问他要那颗机械心脏，他装傻，她不依不饶，他理直气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说了，你凭什么证明那是你的，我还说它是我的呢。”
“要不然你叫它一声，看它答不答应。”
沈安被噎的说不出话。
她没他无赖。
(好吧其实是因为她打不过要是一拳能捶爆他的头谁还跟他讲道理。)
跟纳威磨了几天，最终，沈安不得不放弃回收机械心这件事。
那颗心脏里面的东西能买上十几幢帝都中心的商业楼。
沈安的心在滴血。
没了心脏，她现在的资产不过尔尔，她又要上班了。
但从零开始，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沈安还是妥协了。
再一次跟纳威在餐桌对坐，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着他做的牛排，吃饱后，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架势，拍了拍胸口：
“算了，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那玩意儿我不要了。”
做出这个决定，沈安一点也不难受，反而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在北州纳威别墅追赃的几天，竟然是她这几年过的最舒心的几天，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跟他斗智斗勇，竟然还挺爽。
纳威一直没动刀叉。
把自己面前的牛排推向她，难得笑的没什么阴暗成分，只剩下温柔，和……莫名的宠溺。
噫～
沈安被自己的念头恶心到了。
“真不要了？”纳威笑。
“真不要了，就当是在这里白吃白住这么多天，给纳威厨师的报酬和小费了。”
沈安站起身来，说的是跟纳威留下的纸条差不多的话。
“再坚持坚持嘛，这么有价值的东西，你就这么不要了，里面还有好多珍贵回忆吧～条件我们还可以再谈嘛。”
这人真奇怪。
沈安白了他一眼。
“白给你还不高兴了，贱兮兮的。”
在纳威的笑里，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好了，不聊了，赶飞机。”摇了摇手机，沈安跟他道别。
如果她没有在火灾中视线受损，或者在来北州时带上隐形眼镜，或许能看出来，在看到她提前定了机票，这次是真的要走，纳威脸上的笑变得有点僵硬。
这样的话，或许沈安就不会再天真的补上这句话：
“心脏我可给你咯，不管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至少我们之间也扯平了，往后互不相欠，走了，别再找我麻烦了啊。”
说完，她松了一口气，也没管身后他是什么表情，就去拧门把手。
怎么也拧不动。
“门坏了？”
沈安真没往坏处想，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在她看来，纳威人还不错。
她没再觉得他身上有任何小机器人的影子，也没觉得他像疯子，自以为当初一切的一切都翻篇了。
以沈安一个普通人的视角来看，纳威的确长相出众，谈吐得体，温文尔雅。
他似乎永远不会做出任何激进举措，任何人跟他相处下来，就算不喜欢，恐怕也很难讨厌他。
沈安不得不承认，这个纳威的身上有一种强大而温柔的领袖气质，或许正因如此，北州人才对他深信不疑。
沈安哪里想的到，他都是装的。
不知从各处冒出来的机械手，有着像蚯蚓一样一节一节的灵活构造，又能像蛇一样蜿蜒穿梭。
沈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门把手上突然钻出来的链条缠住了手腕。
回头，灯下，纳威坐在桌边，看着她，神色莫名平静，却透着一股子疯感。
“走？”
他最讨厌她嘴里的扯平。
从他的脚边，更长更粗的机械“蛇”蜂蛹而过，从柜子，墙壁，所有沈安目所能及的地方钻出来，直冲她而来。
“喂……不……不是……”
这是什么啊！
她都吓到结巴了。
宛若虫子组成的金属波浪扑向自己，这种场面带来的恐怖感，就像直接从沈安身体里生长出来，沈安怎么也甩不掉。
紧贴在门上，她语无伦次：
“不是……别这样……唔……”
嘴巴被捂住。
更为强壮有力的肢节卷起她的腰肢，硬生生将沈安扯离地面。
突如其来的腾空让沈安心跳骤停，四肢想挣扎也没有办法做到，全被那些长蛇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她努力看向纳威。
他手指上下翻动，就像在指挥着一支华美的乐章。
机械蛇贴心的拉上了窗帘，黑暗一点点笼罩，她在他闪烁的绿色眸子里，看到了涌动的疯狂。
得，她不用试图装孙子求饶，也别想翻篇了。
这个狗！
根本本性不改。
沈安已经能猜到自己要被酿酿酱酱了，可她还想挣扎一下，拼命摇头呜咽反抗，试图唤醒他的良心，纳威不为所动。
唔……他真不是个人啊。
翻涌的蛇群继续将沈安往更深更黑的地下拖去，客厅里，纳威一步步跟上来，声音平静：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达成成就：比黑暗更黑暗的黑暗]
[达成成就：强扭的瓜甜到发齁(只有纳威本人对此深以为然，甚至还想研究怎么生个宝宝)]
(ps，没有任何一只沈安在此环节中受到伤害，只是被放出来时虚了些许，沈安保护人士对此发表一条谴责。
以及事后，对此，纳威评价道：她总是这么道貌岸然，冠冕堂皇，哼。满嘴仁义道德，实则虚情假意，知道权衡利弊的人，和机器只懂得的死脑筋的忠诚相比，的确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学不来，也不会放手。)
————
到此为止。
再写下去又要往更枯燥更巴拉巴拉的地方而去了，最近总有一种自己写什么都是垃圾的赶脚，完结书还不能删(当初应该多慎重思考一些的啊啊啊啊)。
其实一本书最理想的，就是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戛然而止(虽然我没做到?灬?)。
感谢观看！谢谢！
——这次真的，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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