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藻已经气到了极点。她一直都是家里娇养的小姐，如今不但被人卖来了妓院，还被人这样对待！
她不禁冷哼一声。
“是吗？可如今我还是天字一号的人。你这样不知礼节，我定要让万大家好好惩戒你！”
蒋玉藻转身离开，脚踏出了一步，却又回头神色自傲道，“我还要让你看看，我这么多年是怎么学下来的！我虽是戴罪之身的官家小姐。可也不是你这样的泥腿子妄想学了几天的琵琶就觉得自己比的了的！你有何了不起！我且跟你说！不论容貌还是才情……哼！我们走着瞧！”
陈清欢目送她出去。
屋内静了会，而后又复响起琵琶声……
那一晚的众多事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第二日，陈清欢神色自若的跟着几位老师，继续学着该学的东西。
她依旧看着不出挑，但练习的琵琶古琴也从未出错。只是课堂上太多争先恐后想要表现的姑娘们，倒也没有显得她有什么异样。
到了夜里，她也不在回地字号房。屋子里的姑娘们察觉了，可也没有人去跟嬷嬷们说，只是暗暗嘀咕一句。
不过两日，她的朝阳的床榻也被于云占了去。
一切发生的都静悄悄的，屋内似乎再也没有了陈清欢该有的位置。
雅园里的后院内，陈清欢与其余位女孩们都在每日学着诗书礼仪，品茶识理。
忙碌之下，陈清欢倒也察觉了出些趣味。
只是这段时间后，她们一行十六个女孩里，有一个忽然消失了。
“我们雅园不是什么人都要的。既然学不好，那就继续卖了去……”
管理她们饮食起居的李嬷嬷就是这样把残酷的现实暴露在她们面前的。
尽管这让人心惊胆战，可确实一个最真实的事实。那位被卖了的女孩，也确实是最末端的。
“你们年岁也都有十岁了，可不是不懂事的奶娃娃了！咋们这雅园是善堂么？难道臭的烂的也得留着？”李嬷嬷翘着腿，把身上的银红袄儿和青缎背心紧了紧。黑绫细折裙漱漱的垂下，像所有女娃娃们的心。
她们来到雅园后，一直吃穿用度不愁。短短一段时间下来，都比刚来好上了很多。
雅园说到底也是妓院。可她们有些人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后因为生活水准的提升，也将对这里的排斥放下，只以为在这样的地方，如此生活也不错。
可在今日，她们得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原来她们还有比卖来做妓子更惨的结局。
所有人都禁了声，久久无人说话。只是这一日过后，一种无形的硝烟弥漫在地字号房内。
陈清欢因为不在地字号房内无所察觉，耳旁倒也清净了很多。
只是，又隔了三个月后，再一次的淘汰开始时，她却被人点名道姓的举报了出来。
陈清欢看向一旁的于云，不动声色。
这位绿茶依旧恭敬的对着测试的老师说着。
“我们每日都是晨昏定省的去练，谁也不多了谁的。可偏偏万小草一人就每晚偷偷溜出去，我瞧了仔细了，她就是去的学堂。必然去多练了，这又如何公平。”
于云心中愤愤不平。
她的好姐妹这一次就被挑了出来身形舞姿不过，说不准就要被人发卖了去。可那位万小草日日不合群也不过尔尔，为何却能留在雅园！
“师傅，我们都同在师傅您底下学艺。师傅不是曾说过么，我等万不可在这里不听从安排么！”
“万小草这般做，明明就是不听从安排！她不遵从安排，难道不该把她赶出雅园么！”
蒋师傅似飞似笑的端坐在梨花木椅上，双眼扫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众多女孩。
她看向那一旁被众人隐隐排挤在外的那位万小草。
“她说的可是真的？”
少女安静的站立在那，点头，又复摇头。
“是与不是？”蒋师傅倒是觉得有趣，“为何又点头，又摇头？”
“点头是我确实有练琵琶，摇头则是……我并无想要不听师傅们安排，我只是……喜欢弹这琵琶罢了。”陈清欢垂着脸，没有任何被人污蔑的沉不住气。她规矩颇好，规规矩矩的。指这一点，蒋师傅就已经受用了。
陈清欢没有说出地字号房内的纷争，也没有说自己与于云两人的恩怨。只是另辟蹊径。
玩弄心眼，谁人没有手段呢？
“哦！”蒋师傅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她从椅子上支棱起身子来，“你来谈一段前些日子教的《元歌曲》。”
《元歌曲》是一首传统琵琶大套文曲，乐曲内描写了一位女子对远方离去郎君的思念，表达了一种寄情于离别的哀怨悲切之情。
前些日子，这位蒋师傅就小试牛刀的教了她们一些。只为让她们都知道，何为乐，何为知乐识理。
这曲子有些难度，弹挑，滚指（即快速的弹挑）、轮指、摇指、分、扫弦……应有尽有。
蒋师傅提出让陈清欢弹，也不过想要试试她是否说了实话罢了。比起这些娃娃们之间的纷争，她在意的只是她们的技艺是否出众，以后是否能给雅园带来直观的利益。
她料想这样的女娃娃只知道说些甜言蜜语糖塞自己。却不想，对方却从容的坐在椅上，伸出纤纤玉指，撩拨起琴弦来。
轻拢慢捻，几番风月。
推手含情还却手，那是何等的天籁之音。
蒋师傅猛然站起来，立起身子直直的看着弹奏着的陈清欢。她这下看的仔细了些，才猛然发现这位名叫万小草的小姑娘那副露出来的手并着手腕也是冰肌玉骨。
屋外的光柔弱的照进来，蒋师傅看到对方低垂着的脸朦胧而美好。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
当真是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你……抬起头来！”
蒋师傅不禁伸手摸向对方的脸，心中感叹那滑润的同时将对方的脸抬起……
美……绝世美人的胚子！
雅园有救了！！
这位必将会是下一位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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