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09年，S市便开始道路修改和环境整治，能坐人的位置越来越少，他们两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吭哧吭哧啃着刚出锅的鸡蛋灌饼。
一个穿着群租的韩版校服，另一个穿着高定的黑西装，都被手里小小的黄皮油纸烫得左右换手。
其实路明非根本就认不出所谓高定纯手工和成衣修改的区别，什么省道和归拔的技巧可能听都没有听过，也没有细心到能仔细观察林漓坐下时胸前服帖的褶皱，他只是隐约闻到了林漓头发上散发出来古龙水定型喷雾清爽的味道。
顿时，他心中警铃大响，想不到林漓居然为了社团聚会如此用心，也不知道是看上里面哪一个漂亮姑娘。特别是回想起林漓和苏晓樯的互动，路明非的嘴不受控制地笑歪了起来。
“决定去卡塞尔了？”
林漓咬了一大口，连带把包裹着淀粉肠的蛋饼咬掉了一大截，他向来是那种喜欢的东西要最先吃掉的人。
“现在只能去了吧”
路明非无可奈何地说道，明明特意多加了一个蛋，可吃起好像和一个蛋也没有区别。
“难得有一个愿意要我的学校。”
“那也行。”
自己还有个伴。
林漓想了想，说，“那你打电话跟古德里安教授说了吗？”
“还没呢。”
路明非哽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前不久拒绝了诺诺的邀请，下意识咀嚼了两下嘴里的榨菜，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迷茫。
“但是我好像……去不了……了？”
“什么情况？”
林漓把最后一口塞进了嘴里，连忙问道。
“就是……”
路明非用尽毕生的词汇，尽量简短的进行了陈述。
以前在他读小学的时候，语文考试出现过一种题型，是故事概括，亦或者段意概括，路明非得分总是不高，因为他觉得作者说得很好，根本就不需要改动。
“那没事。”
林漓借机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路明非怀疑林漓是不是故意把手上的油蹭到自己的肩膀上，他多看了几眼，扭得跟个麻花似的，好在那里什么也没有。
“诺诺就算再牛逼，也不过是一个学生，招生这种事还轮不到她做主，你就放心打电话，实在不行我也帮你求求情。”
路明非应了一声，没有注意到林漓微妙的用词。
“你学校怎么样了？”
林漓已经把目光移到了路边小摊上的狼牙土豆，路明非还在吃他的鸡蛋灌饼，他心里有事，所以吃得很慢。
停留在狼牙土豆上的注视跳到了麻辣鱿鱼，看距离下一个关注对象应该是章鱼小丸子，“还有个面试。”
“之前去酒店没搞好？”
路明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会呢？
就林漓那个成绩素质，那个奖状数量，当场打老师人家都只会说一声，果真少年意气。
“算是吧。”
林漓含糊了几句，“校长很看好我，但是其他校董觉得我很有问题，觉得应该再慎重地考虑我的入学申请。”
林漓重重得啧上一声，愤懑得把包装纸和塑料袋噼里啪啦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真是受不了那群老古董。”
“就是！就是！”
路明非立刻便为林漓打抱不平起来，林漓多好一个人啊，不就是翘课逃学、夜不归宿、离家出走、打架斗殴……他突然一下子卡了壳，像是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和什么危险分子做了朋友。
“好像确实挺有问题的。”
路明非喃喃自语道。
“先别说我了，快打电话吧。”
林漓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被高级发胶塑得蓬松的头发又重新变回了原本胡乱翘起的凌乱模样，甚至还用沾着发胶的手推了他一把，惹得路明非满脸嫌弃。
“老年人一般睡得都挺早的。”
“你可拉倒吧，古德里安教授看上去壮得能打一百个我。”
路明非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打开手机，拨打了古德里安教授的电话，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听我说~”
但奇怪的是立刻便接通了，似乎古德里安教授也在等待他的电话。
“请问是古德里安教授吗？”
“手牵手，跟我一起走~”
路明非没想太多，只觉得是个巧合。毕竟现在才晚上八点半，要睡觉也未免太早了。
“嘿！路明非！你同意来卡塞尔学院了吗？”
“创造美好的生活~”
电话那头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有兴奋，也有忐忑。
“我……还能去吗？”
“昨天已来不及~”
路明非不自觉地舔舔了嘴唇，舌头上还残留着甜辣酱的酸辣。
“当然啦！”
“明天就会可惜~”
古德里安教授大笑道，“只要你愿意，卡塞尔永远欢迎你！”
“那我……”
路明非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铃声怎么会越来越响，而且声音还越听越耳熟，是哪个没有公德心的人在外放音乐？
他困惑得把脸转了过去。
“麻烦稍等一下，古德里安教授。”
路明非一把捂住林漓歌唱的小嘴巴，冷静地对电话那头猛然紧张起来的古德里安教授说道，“您现在可以继续说了。”
下一秒对话的对象换成了一个清亮的女声，带着些许机械音照本宣读道，“已获得本人许可，流程启动。”
“路明非，编号A.d.0013，卡塞尔学院内线接入中。”
“我是诺玛，很高兴为您服务~”
“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包含周末和节假日的三周之内送达。“
“卡塞尔学院，欢迎您的加入。”
路明非还没得思索其中的深意，就感觉到林漓的嘴巴一鼓一鼓的，他居然还想唱！
路明非头发发麻，手上用了点劲，像是要把拳头塞进他的嘴里，这才成功地让他闭上了嘴。
“诺玛别那么快切我的线，我还有事情要和路明非说呢！”
又变回来了熟悉的声音，古德里安教授气鼓鼓地说道，“刚刚是我切到学院秘书，帮你申请了声纹签名认证。”
“你们年轻人的时间都是那么宝贵，应该用有大把的时间去享受青春。”
“放心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诺玛吧，她可是我们学院的中央电脑。”
可爱的小老头声音里满满都是得意，“只要你一声令下，她什么事情都能帮你做好。”
“待会还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路明非愣愣地抬头望着黑红色的直升飞机从天而降，身长接近二十米的巨物，如同伺机而动捕食猎物的猛禽，盘旋在他们的上方。
手机里古德里安教授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道，“正好校长前几天坐他的私人飞机参加完婚礼，可以借我用一下。”
林漓的眼睛安静地眨闪，一下又一下，似乎是在暗示路明非放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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