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没有骗我，我哥真的回来找我了。”林漓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那他为什么不直接留下？”
“我不知道。”楚子航缓缓地摇了一下头。从他放弃追问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或许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结局。
他想了想，猜测道，“或许是因为……”后面的话楚子航没有说出口，因为那是一个禁忌的名讳。
奥丁。
林漓在心中默默地帮楚子航补充了上去。
他现在头疼的厉害，用右手揉着太阳穴，撑在餐桌上。路明非和楚子航口述的记忆和他脑海中的记忆完全对不上，林彦任何的所作所为，通通被替换了自己、路明非或者楚子航所为。
“算了，我们先吃蛋糕吧。”林漓揉了一把脸，彻底放弃了思考，他招呼剩下的两个人喊道。
“你还有心情吃蛋糕？”路明非诧异地看了一眼释怀的林漓，小心翼翼地问道。
“干嘛不吃？”林漓已经拿出了蛋糕刀，“按你们的说法，这可是我哥特意给我做。”
“我肯定要吃。”林漓彻底咧开了嘴角，眼底没有任何的温度，“全吃完。”
说真的，现在的林漓有点可怕。路明非缩着脖子说道，“那给我一份吧。”
“也给我一份。”楚子航走了过来。
林漓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着蛋糕，吃完了一块又一块，看着路明非毛骨悚然。
“老林，你别吃了。”
别说什么给林漓拍奶油拍在脸上的照片给芬格尔看了，路明非是一点大气也不敢出。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漓吃完了大半个蛋糕，他明明吃不下去，还硬生生往嘴里塞，机械地咀嚼着。
“别吃了。”就连楚子航也看不下去了，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们别管我！”林漓低吼道，他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燃烧，本能地想要摧毁眼前看到的一切。
“你又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楚子航质问道。
林漓抹了一把脸上的奶油默默地不说话了。他现在嘴里满是苦涩，黑森林上的巧克力细碎理应是先苦后甜，然而林漓任何甜味也尝不出来，生日蛋糕吃得胃都隐隐痉挛，恶心地想吐。
“不是你一直在说的吗？”楚子航把横刀扔进他的怀里，看到林漓用沾着奶油的手去碰，路明非的脸都绿了。
“你要自己把他带回来。”楚子航端走了剩下的半块蛋糕，停在厨房门口静静地说道。
“妈的。”林漓再也忍不住狠狠地骂了一句，他的记忆又被操纵了，而且一想到可能是最亲近的人动的手脚，心里便直犯恶心，“我哥把我当猴耍。”
路明非搓了搓鬓角的刘海，觉得当中可能有什么误会，至少他不觉得以林彦的性格会希望看到如此崩溃的林漓。他嚅嗫了一下嘴角，最后看着暴怒的林漓，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想了想，说道，“我帮你把菜都收起来吧。”
“那行。”林漓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拿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厨房里有保鲜袋和保鲜膜，你去拿一下。”
路明非拦住了他的手，劝解道，“你先去洗澡吧，脸上都是奶油。”
事实上林漓也没有收拾餐桌的心情，他停顿了一下，问道，“那我去洗澡了？”
“去吧。”路明非摆了摆手，示意林漓赶紧去。他也心累的厉害，不知道林彦哪里来的本事，难得出来一次，竟然能够成功地把他们三个人的心情都搞得一团糟。
“……谢谢你，路明非。”
林漓的脚步停滞了一会，他突然说道，很快又冲着厨房的楚子航喊了一句，“也谢谢学长！谢谢你们今天来帮我过生日！”
说完，林漓也不顾他们的反应，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估计这次是真的去洗澡了。
路明非忍不住和从厨房里探出头的楚子航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缓慢摇了下头。
—
“师兄，你说叶子哥这次出来是想干什么？”路明非把袖子挽到了手腕，原本他是打算洗碗的，但是楚子航比他先进了厨房，自然而然地占据了清洗区。路明非只好给他打下手，用干净的擦碗巾用力擦着湿漉漉的白碟。
“不知道。”楚子航回答道，又递给路明非一个洗好甩过水的盘子，他洗的很干净，一点油渍也看不到。
“如果只是想给林漓庆生，他根本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必要。”楚子航一点点地皱起了眉眼，“所以……”
“是我们碍事了？”路明非惊讶不已，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
路明非这话听起来仿佛他们才是碍事的那两个人。
楚子航其实上并不赞同林彦的做法，因为实在过于傲慢和自私。只满足了自己的愿望，完全忽视了林漓得知真相后的痛苦。
楚子航这一次真的确信今天晚上会面的是真正的林彦了，因为他会以善意为名，把楚子航的骄傲狠狠地踩在脚下，正如2004年的那场暴雨天。
林漓在卫生间的洗手台接了一把水，用力地泼在脸上，布满水雾的镜子清晰地透露一双暴虐到迸发汹涌怒火的黄金瞳。他沉默不语，只是伸出手擦去了镜子上的水汽。
“骗子。”林漓轻声说道。
他以后再也不会许愿了，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回来。
—
“……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林彦站在林漓家的楼底，抬头看着自己刚出来亮着明亮灯光的楼层，满脸苦涩，掌心紧紧握着一小团发着绿光的圆点。
掌握创造权柄的他可以捏造出世界上的任何存在，同理也能分解一切，不过是由0到1的逆推罢了。他为林彦创造的设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19岁孤儿院男大学生，出于要照顾弟弟的原因，考取了离家最近的复旦医学院本硕博连读，以一个毫无自知的普通人来说，算是一种美好的结局。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林彦哀叹着，把创造的记忆慢慢地推进了胸口，“可真是有够暖和。”暖和到他额头被热出一头薄汗。
林漓的愿望是：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下去。那是连林彦这种非人之物都能被温暖到心肺的美妙希冀，即便那颗心脏本身便不会跳动。
希望奥丁留在自己身上的烙印不会让一切变得更糟。林彦用袖子抹去了脸上的汗水，发出一声悠久的长叹，“人类真是个复杂的生物。”
—
“叶子，你回来了？”康斯坦丁从乱七八糟的衣服堆里抬起了头，他正努力从沙发上挑选出一件最完美的外套，好塞进自己的旅行箱，“正好哥哥刚送完货回来。”
“你赶紧收拾一下，哥哥说明天带我们去美国坐灰车。”康斯坦丁转过身，从参孙手里拿过四块折得整整齐齐的毛巾。
坐在沙发上的诺顿靠在椅背上探出了半个胳膊，喋喋不休地耀武扬威道，“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冤大头有够傻逼的，还想跟我讨价还价？”
他冷笑了一声，言语里满是嘲讽，“我一说让他退货，他就没声了，真是笑死个人。”
“也不看看你爷爷我是什么档次的。”他高昂地扬起了脖颈。
林彦默不作声，他为一无所知的路明非同情了一秒。
“对了、叶子。”很快，诺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林彦招了招手，“你把权柄拿回去吧，反正我用完了。”
“黑市上的链接我也下了，凭那个狗大户的钱够我们潇洒好一段时间了。”
林彦慢慢地走了过去，诺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看上去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康斯坦丁和参孙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没什么。”林彦不动声色地说道，“一想到你赚钱了只是请我们坐廉价巴士，就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偶尔也去看看普通人的生活。”诺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到时候带你们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就是了。”诺顿讪讪地说道，唐纳德以前生活的贫民区说到底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其中鱼龙混杂，扒手、抢劫犯更是层出不穷。
“到时候带你们去吃脏热狗。”诺顿补充道，“我之前经常去的酒馆虽然啤酒没什么劲，但是里面的薯角风味是一绝。”
“干！”他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惊呼道，“我之前打牌还赢了两扎啤酒呢，也不知道输牌的那小子死了没有。”
“……有点厉害。”林彦哽咽了一下，他把手伸进诺顿的胸膛，把创造出来的青铜权柄收了回来。他悠悠地说道，“那我先回去睡觉了，今天有点累。”
“你去吧。”参孙点了点头，“行李我帮你收拾。”
林彦没说话，只是留给他们一个举着手的背影，慢慢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今天怎么了？”诺顿小声地问道，“早上出门不是挺开心的吗？”
“说要给弟弟过生日。”康斯坦丁想了想，补充道。他从地毯上站起来轻轻拍了一下膝盖的灰尘，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推到了门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参孙叠完了沙发上挑剩下的衣服，淡淡地说道。
—
“你最近多注意一点林漓。”楚子航站在门口对路明非说道，“我担心他又走极端。”
“学长，别这么看我，行吗？”林漓无奈地站在门旁，他坚决地说道，“我是一个精神很正常的成年人类男性。”
路明非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至少他不觉得真正精神正常的人会刻意强调自己的身份，果不其然连楚子航的脸色也微妙了几分。
“行，我有空多过来转转。”路明非回答道。
楚子航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完全不顾在一旁尴尬地摸着鼻子的林漓。
“师兄，下次见。”路明非送走了楚子航，直到目送楚子航进了电梯，他才关上了防盗门。
“老林，今天的事情你怎么想的？”路明非问道。
“还能怎么想？”林漓靠在墙壁上懒洋洋地说道，“我想往他的脸上来一拳。”
说着，他眯着眼睛，比划了一下沙包大小般握着的拳头。
路明非忍不住为不知身在何处的林彦默哀了一秒。
因为林漓说他会打，那是真的会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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