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胜负的零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去联系自己的导师了，等女孩得到了对方确定的回复，再度返回补给点时，愿赌服输的林漓已经迅速地用带来的半成品食材们做出了一顿简单的中餐。
在狮心会几人的帮助下，他几乎是在简易的野餐桌子上摆出了整整两大桌的菜品，这可便宜了芬格尔这个四体不勤的家伙。
原本他还打算用自己的劳动力换取一顿午餐，结果由于零的胜利，作为学生会一份子的他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免费得到一顿豪华的盛宴。
芬格尔几乎热泪盈眶，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能有这种好事情轮得到自己。
更何况，芬格尔也无法确定在下午的探索比赛之中，是否能够找到足够的食物让自己果腹。
因此，他越发贪婪地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里塞入更多的食物，仿佛那些普普通通的食物是什么无上的绝世佳肴。
好在他还有点良心，没有忘记为带来胜利的零倒上一杯美味的果汁。
倘若说安静地吃着土豆泥的零是一朵盛放在峡谷中的幽静兰花，那么芬格尔绝对不能算作勤劳蜜蜂的美好化身。
路明非左看右看，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一只烦人的银眼苍蝇。
“好了、好了，你别继续占着我的位置了。”路明非扯着他的兜帽，把芬格尔几乎是占了两个人的位置给腾空了出来，无奈地冲着他挥着手，“你不是很喜欢吃那边的图灵根香肠吗？再不过去就要没有你的份了。”
“德国香肠我一个德国人什么时候不能吃？更何况我喜欢这里！“芬格尔吵吵闹闹地凑了过来，硬生生和路明非挤成了一团，他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旁边就有美少女可以看，干嘛还要回去跟臭男人挤在一起。“
对面的兰斯洛特忍不住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腕，没有任何的异味。
更别提在他的身边站的人是苏茜，他从来不会在苏茜面前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路明非倒是马上看出了芬格尔缓解气氛的心思，他在心底松了一口气，默默地感谢了芬格尔一秒。
因为林漓安排的位置着实有些意思，简直就差没把“我在帮忙”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苏茜的两边分别是楚子航和兰斯洛特，和楚子航挨着的恺撒和诺诺、零安排了在一起，继而是路明非和芬格尔。
不仅划分了社团的归属问题，还贴心地把三个女孩和两个会长安排在一起，除了那副喜欢乱点鸳鸯谱的热心肠之外，没有任何的问题。
至于林漓本人则是以一副东道主的姿态招待起了作为新生联谊会唯一代表的会长奇兰，他们两个人难得有空凑到了一起，最后竟扔下众人，什么都没有带就坐到对面的石头上去聊天了。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未来是捉摸不清、变化万千、有无数走向的吗？在大多数情况下，我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去卜算未来。但是在比赛后半段我突然看到了一个明确的未来……”
奇兰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认真地盯着林漓，他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第一次在那张跟宝莱坞男明星似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打量意味十足的表情，“我之所以选择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想再观察你一下，看看你能否在没有我的帮助下成为那个改变未来的人。”
林漓没有在乎他故意的隐瞒，也不在乎奇兰究竟从自己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只是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同样用那双乌黑到了极点的眼睛和对方默默地对视着。
他注视着那双亮着黄金瞳的眼睛轻轻地说道，“我不生活在过去，也不生活在未来，只拥有现在。”
“我们之所以无法对未来进行精准的预知，是因为未来毫无疑问地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一只生活在南美洲亚马逊森林的蝴蝶轻轻扇动一下翅膀，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更不要提人类任何有意或者无意的举动了。”
对此，颇为认同的奇兰眨了一下眼睛，把自己的言灵从由林漓身上衍生出来无数的模糊未来收了回来，他以一种任何人听了都会为之坚信的语音语调决然地说道，“所以，那些能够清晰看到画面的未来，往往是注定会被改变的未来。”
“我很高兴拥有了一群共同反抗命运的同伴。”奇兰亮着黑褐色的眼睛，不卑不亢地朝着林漓伸出了手，他有些委屈地抱怨道，“你都不知道有的时候我看到的那些模糊未来拼凑起来会有多可怕，玛雅文明中预言的第五次世界末日都没有那么恐怖……”
“你把所有不好的部分都拼凑起来，那当然会是一个恐怖的结局。”林漓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他伸出的手和奇兰的手握在了一起，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那你要不把那些美好的部分也试着拼接一下？”
“听上去不错。”奇兰轻轻地笑了一下，他把目光转向了野餐桌上同样拥有着无限未来的众人身上，抬头望着什么也没有的苍穹感叹了起来，“或许会是一个尝起来跟蜂蜜松饼一样蓬松美味的未来也说不定。”
“那我可以友情提供你两个奶油草莓摆在最上面。”
林漓散漫地用手撑着下巴，透过扑闪着如同有生命的阳光悄无声息看向了正在谈话的几人，一点点地笑了起来。
巨大的太阳在遥远的星球之外发光发热，忽闪忽灭雪似的尘埃在他们欢声笑语中的声音里悬浮着，背后绿宝石般的森林在细碎地舞动低垂，黄棕色草坪上几只胆子大一点的鸟雀睁着明亮的小眼球往越野车的方向靠近了一些，用鸟喙熟练得翻开被碾过的草根，寻找着里面小小的花籽草种。
“我敢保证你绝对会对我看到的东西感兴趣的！”
好不容易交到同伴的奇兰口若悬河地朝着林漓诉说着自己的故事，以一种典型的恐怖故事开了亢奋的音调，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把自己窥见的部分未来告诉林漓了。
“你绝对想象不到月球之上竟然封印了一位世界之外的神明，每时每刻都在用祂的思维去影响地球上的原住民……”
“我就说为什么有的时候我听曼施坦因教授的课那么容易犯困，下次他要是再点我的名，我绝对会把这个理由告诉他的。”
奇兰猛然打了一个哆嗦，似乎比起被封印嘶吼的神明，还是曼施坦因教授更加可怕一点，他满脸沮丧地说道，“他不能再扣我的平时成绩分了，我都要被他扣完了！”
“还有一次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家里用言灵纠结到底吃什么早餐，就被一条长得有点像狼，外形却始终在变化的动物追的到处跑，好像我是一块长出手脚的肉饼。”
奇兰纳闷地吐槽了起来，“难道祂也觉得那个厨师做的dosa不好吃吗？”
“等你下一次生日，我会各送你一块乌凌和图明，这样你就不要纠结到底要吃些什么了。”林漓抽出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递给了奇兰，以一种希冀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有兴趣看看我的画吗？听了你对未来的描述，感觉你应该能够接受它们……”
“好啊。”对林漓画技一无所知的奇兰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他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之前就听别人说过你的绘画作品很了不起，在守夜人论坛上还是特别的付费项目……”
难得能别人谈起言灵的兴奋使得他下意识忽视了林漓奇怪的用词，奇兰没有注意到林漓用的词汇不是“喜欢”，而是“接受”。
站在餐桌旁边的路明非咬着果汁的吸管，看着对面两个看不到嘴型的人聊个没完没了，不知道为什么其中奇兰的眼睛越来越亮，颤抖着双手和身体捧着那本小小的本子几乎目不转睛，仿佛单薄的纸张上面写了什么能让他欣喜若狂的东西，泛着红光的嘴唇流露出一种路明非无法理解的迷恋。
对面的林漓露出了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把自己的身体往着奇兰的方向挪过去了一些，两片背对路明非的单薄嘴唇飞快地一张一合补充着什么。
他们的对话一来一往，关系似乎一下子迅速拉近了。
尤其是看到林漓靠着奇兰的肩膀，那么亲密地分享那本连路明非也没有看过的黑色本子时，路明非心底五味俱全，他的两个朋友好像避开自己共同拥有了什么秘密。
“哥哥，都和你说过，世界上只有我会真正的爱你，为什么不向我索求一个拥抱呢？”路鸣泽的声音一下子冒了出来，炸裂在盛开出红艳玫瑰花的天空当中，他朝着明显闷闷不乐的路明非建议道，“真的有那么在意，哥哥你也可以过去一起看。”
他握着路明非一边的手，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唯独跳过了路明非和零。
一个四分之一，两个四分之一，三个四分之一……
路鸣泽在心中止不住地叹着气，他不知道林漓把这些在计划表上注定会死去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究竟是想做些什么，然而路鸣泽并不介意林漓在路明非人际交往上所作出的任何努力，因为这只会让他与路明非之间的交易越发的顺利。
更何况，他也不在乎有人愿意在他和路明非的面前上演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托马斯·米德尔顿的《复仇者的悲剧》，克里斯托弗·马洛的《浮士德博士的悲剧》……
用带着詹姆斯时期特有的悲剧故事氛围上演众人的死亡狂欢，毕竟世界是如此一个宽广宏伟的巨型舞台，路鸣泽总能找到为在场的所有人找到为之匹配的每一个场景。
在这一刻仿佛时间暂停了，对面兰斯洛特握在手里流心的甜品不再摇晃，苏茜摆在桌子上的白桃味气泡水停止了继续产生破裂的气泡，被芬格尔大快朵颐所飞溅出汁水的变形哈密瓜瓜皮也拒绝抖动……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哥哥别这么不开心。”
路鸣泽率先朝着野餐桌上的水果篮伸出了手，垫着脚跟试图去用最为修长的中指勾到藤编波浪圆形果篮，苦口婆心地劝导路明非道，“要不待会和你旁边的女孩子说说话？否则林漓那点心思就全白费了。”
“不用你管。”路明非没有理路鸣泽红娘般的建议，继续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拒绝道，“你才多大就操心我的婚姻问题，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他把路鸣泽需要趴在桌子上才能够得到的水果篮，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了一点。
“那好吧。”这样才能拿到水果的路鸣泽满脸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膀，把一颗带着水滴的蓝莓送进了自己的嘴巴里慢慢地咀嚼了起来，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零的方向走了过去，“我替哥哥去找她玩。”
“回来。”路明非突然开口喊住了路鸣泽，重新走回来的路鸣泽相当乖巧的站在路明非的身边，露出似乎真是路明非弟弟一般温顺的表情抬头看着他。
路明非从野餐桌上抽出两张餐巾纸，认认真真地给路鸣泽擦了淌着水痕的两只手，这才一脸不耐烦地冲着路鸣泽摆了摆手，“她有洁癖，你现在可以去了。”
路鸣泽低头看着自己被路明非擦过的手掌，悄无声息地眨了一下眼睛，很快他又摆出了一个下级得到指令的姿势，跟个礼仪兵似的再次朝着零的身边前进了。
路明非看着路鸣泽熟练地帮零辫着三股的麻花辫，那些被放下来的头发在少年的指尖听话地顺从，很快便重新盘出了一个和之前几乎一模一样的整齐长辫。
他轻轻地哼着歌，帮零把头发一点点地盘了上去，又用小小的碎发把那几个黑色的发夹藏进了发髻之中，那副自然的姿态仿佛路鸣泽曾经在过去帮她做过无数次。
路明非把视线收了回来，他盯着林漓仍然靠着奇兰肩膀的背影一点点眯起了眼睛。
“好了！”路鸣泽拍了拍手，脸上挂着功成身退般心满意足的表情，对着没有把脸暴露给他的路明非说道，“哥哥你要是想我了，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交易不管何时何地都是有效的。”路鸣泽把脚稍稍往后退回了一小步，膝盖也微微弯曲，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舞台退场感谢礼，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开始流转的时间中慢慢散去，“小恶魔路鸣泽，竭诚为您服务。”
几乎是在瞬间感受到不对劲的零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颈，那里有几丝碎发被人重新编上了头顶，完整地露出柔软且白嫩的修长脖子。
路明非没有继续再咬着吸管了，他把那根咬的根本就不成样的塑料吸管从嘴里吐了出来，刻意压低了声音，仿若自言自语般问道，“你是他的人？”
3E考试、舞会邀请、楚子航的保密行为……
路明非智力正常，不是个傻子。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路鸣泽除了对林漓抱有极大的恶意外，其他的几人似乎始终都入不了他的法眼，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高傲的路鸣泽偏偏选择在3E考试时出现在零的身边，并且还愿意帮这个并不认识的女孩编织秀发。
而零在感受到自己发型被人改变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路明非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打量女孩的余光，在零悄无声息点头的那一个瞬间心沉到了谷底。
最终，他还是从抿紧的嘴唇中别扭地挤出一句，“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零坚定地点了点头。
路明非这才略带庆幸地勾了勾嘴角，他把原本为路鸣泽准备的水果篮推到了零的面前，轻声建议道，“我们吃点饭后水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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