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点。明明差一点就圆满收官，完美的走到尽头了，可是总是好像差那么一点点。
凌晨的医院好像依旧是灯火通明，但这种光亮似乎没有照亮温暖任何一个人。
他们到的时候听说本来就已经在IcU里面的曹海心脏突发骤停，又重新被医生推进了手术室里。即使是晚上，医院的楼下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媒体。他们拿着摄像机话筒，似乎关心的并非是当事人的身体健康，而是更关注这件事情热度的本身。
他们就连到医院的时候走的都是地下室，姜烨在黑暗的环境中有些害怕，不自觉的抓住张真源的手臂，又好像在扶着他，两个人就像在彼此依靠，你需要我保护你，我也需要你支撑我。
许盛也陪着他们一块上去，作为经纪人，这种时候肯定是要陪在艺人身边的，以免发生其他什么的突发状况。
电梯在进行手术的楼层打开，“抢救中”三个红色的字很扎眼，仿佛多看一眼，就感觉刺痛了眼睛。在手术室门前等待的人不算很多，但也不少。几乎没有一个人脸色是好看的。
曹海的妻子看起来脸色最糟糕，看到张真源和姜烨走进来，似乎认出了张真源，也许是看到了网上的言论和视频，怒气冲冲的从自己坐着的位置上站起来，一下子就冲到两个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巴掌往张真源的脸上扇。带着悲愤带着担忧带着怒火，带着一切一切复杂的情感。所有的情绪都汇集在她的这一巴掌上，灼热的用尽全部力气的，朝张真源脸上扇去。她的每一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往张真源心上刺。
“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我丈夫在里面抢救，有你的一份贡献。”
火辣辣的巴掌落在张真源的脸上，让他本来就没休息好，并且摇摇欲坠有些苍白的脸色，很快就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本就是娇嫩的，对方这样大的力度怎么可能不留下印子。
这个耳光刮的他的脸生疼，但好像并不只是因为巴掌的力度，还是因为他自己本身的愧疚，有很多复杂的因素吧。
“嫂子…我就是来看看曹海哥怎么样了…”
但张真源还是耐心出言解释，他知道对方只是现在情绪太激动了，所以他不怨恨曹海妻子打的这一巴掌，他只想好好解释自己的来意，表明自己是好心的。
但显然对方并没有领情，也许情绪上头的时候，谁也听不进对方说的话吧。
“不需要你看， 你没资格来看。”
对方听了他的解释之后，似乎并没有减轻怒火，反而更加生气了，第二个巴掌就要这样来临。前辈妻子的手已经抬起来，以张真源的反应速度，完全可以预料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他没有躲。
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一种想法，可能也是想要利用对方的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吧。其实他什么都没做错。但一直以来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受着。只是受着。
于是他甚至就闭上眼睛，做好接受下一个巴掌打到自己脸上的准备。好的坏的，他都接受。
但却没在下一秒听到清脆的声音。只发现在他身边的姜烨伸手替他挡下了这个巴掌。前辈妻子的美甲很漂亮，但是指甲也很长，打他的时候可能正中脸上，没留下什么划痕。
但是姜烨接下来的这一巴掌，被指甲划伤了挡住的手，很快就浸出了血的印子。张真源没想到她会挡在前面，姜烨也没想到张真源根本不会躲。
她一直都是敢爱敢恨的性格，热衷于对世界上所有的不公平说拒绝，她不认为张真源应该受到任何一句谩骂，所以也不认为现在应该承受对方的巴掌。这不是他该得到的，凭什么要接受呢。
所以她挡在张真源面前，即使知道对方使出的力道肯定不小，看到对方尖利的美甲，她还是伸出手挡在张真源面前。对方的指甲划伤了她的皮肤，有一些刺痛，但是她觉得这样值得。
有一次，哪怕这仅有的一次，是她保护了张真源。对她来说也是意义非凡的。
“ 老师，这件事情目前还没有确切的定论，您不能说跟张真源有直接的关系，也不能就这样去盖棺定论。
打人毕竟是不好的，更何况现在事情是什么样子的还没弄清楚，您着急的心情我们都知道，但是他跟您的心情一样着急，希望您还是不要再动手了。
我想我们还是应该，把重心放在曹海老师的病情上，这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
姜烨没想过要服软。也不认为张真源就该服软，没有做错的话，为什么要认下所有的罪责。虽说是人命关天，但也不能就此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对方似乎也是吃硬不吃软，可能是听了她的话之后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太激动过激，也缓和了下来，没再出手伤害张真源，也没再说难听的话。
只是说过的话啊，像尖刀像利爪，即使是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脱口而出的言论也可能会刺伤，听的人的心。
张真源不敢在离手术室很近的地方等待结果，也不敢再靠近曹海的妻子。就像她说的，‘你怎么有脸在这里’。很难去界定这样一句话，在张真源的心里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
他只敢在手术室拐角的凳子上坐着等待，只有探出脑袋，才能看到手术室上面的灯是否还亮着，到底有没有熄灭。
三个人沉默的坐在离手术室有一段距离的椅子上，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说一句话。直到许盛一直在震动的手机打破了平静，张真源默默叹了一口气，因为太久没有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只说了一句话。
“应该有很多媒体在等着一个答案。你先去看着处理吧，我在这里就好。”
许盛沉默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他的意思了，拿着手机离开了座椅，应该是去处理现在的热度发酵问题了。现在是凌晨，天还没亮，要是等天亮了，也许这件事情会发酵的更加厉害吧。
张真源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知不觉折腾了大半宿，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医院的窗户望出去，就像一种枷锁，把所有人困在里面。
姜烨睡不着，明明张真源跟她说了可以先睡一觉，医生说结果会第一时间叫醒她的。但是她还是没睡，只是安静的坐在张真源身边发呆，就这样静静的陪着他。
直到后来两个人坐的太久，然后一起并肩站在窗户前面，看着天一点一点的亮起来，虽然看不到太阳，也能勉强当做两个人一起见过日出了吧。
等到天真的几乎已经完全亮了的时候，他们拐角身后的手术室终于灭了那盏灯。
张真源听到医生走出来的脚步声，也不敢赶紧跑过去看，生怕会听到不好的消息，也生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前辈的妻子情绪更加不好。只是保持着姿势站立在原地，但更加集中精神去听医生即将跟家属说的话。
姜烨跟他维持着一样的动作，两个人突然站定仔细的听着医生要说的每一句话。医院很安静，也不知道这里是在手术室附近，还是因为现在时间还比较早，所以他们可以听得很真切清楚。
“病人现在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再观察两个小时，所有心肺功能正常之后可以推入普通病房，但是对于病人什么时候醒，暂时还是一个未知数。
但由于食物中毒引起的相关并发症，加上病人本身就有部分疾病，所以说情况还不能说是非常好，能不能醒得过来，我目前不敢打包票，但是生命是基本保住了的。这个你们可以暂时放心。”
很长的一段话，但是字字两个人都听得真切。随后就听到了家属一声声不间断的谢谢，他们也想说谢谢的。
谢谢医生的极力救治，也谢谢躺在病床上的曹海拼尽全力和死神殊死搏斗。
等姜烨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张真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地上了。也许是听到了医生的话之后，紧绷的心终于落下来，紧张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一下子脚软全身失去了力气吧。
她有些近视，今天没有戴眼镜，但这个距离还是看得格外清楚。瘫坐在地上的张真源，眼角落下一滴泪，很难说出这一滴泪流下来的原因是什么。只能说很复杂，太多太多的原因。说不清楚的原因，说不完的原因。
姜烨突然鼻头一酸，一方面也算是自己的神经，可以稍微放松下来一些。一方面是看到自己心爱的男孩，落下的那一滴泪，忍不住怜惜心疼。
她站着弯腰，这高度也差不多刚刚好吧，顾不上别的什么规矩和关系了，她只想要给张真源安慰。于是弯着腰，轻轻的抱住了张真源，也许一个拥抱真的可以有很大的力量吧。她希望是这样的。
张真源在感受到她的怀抱之后，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也回抱着她。抱得很紧很用力。
张真源哭了。虽然不是嚎啕大哭，但本质上其实也没有区别，只是没发出很大的声响而已。但是姜烨很清楚。
张真源在她耳边抽泣，在她怀里哭的发抖，一滴滴沉重的眼泪砸在她的肩膀上，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她轻轻的拍着张真源的后背，听着她的呜咽也忍不住掉了眼泪。是心疼，是替他委屈。
你又做错了什么呢。难道他喝下那碗汤的时候你没有制止吗。难道你就该受别人的耳光吗。难道你就平白无故该被所有人责骂吗。只是因为你没有在手术室里，所以就要被迫承受这些吗。
她知道张真源心里委屈，她知道张真源害怕，但是她也知道张真源不会说的。会默默的接受那些谩骂，然后自责，可是他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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