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的身形与梁弈有些相似，戴上梁弈的面具，骑上踏月，倒真是能够以假乱真，威风凛凛鬼气森森。
梁弈原本想着虚张声势也要做足样子，好歹派个十万八万精兵前去。
后来想想还是觉得肉疼，十万人横穿半个梁国，还只是做做样子，军粮军备还不知要花费多少，他可不愿当这个冤大头。
即便家中有个会点石成金的贤内助，钱也不能花在这种撑门面的事情上。
待到收复烨赫，非得把蚩丹这些年的家底都掏个底朝天，以平此次出兵亏的银子。
梁弈出发前，还是寄了封信给姜湄，报备了下未来两三月之内，他的行踪可能会一直飘忽不定，不能时常与她通信，叫她安心等他的好消息。
梁弈问赵雪桥有没有书信要一同送回丰都，赵雪桥却从怀中掏了个木头人偶出来。
“信就不写了，也不过才分别几日而已，不过……这几日无事时雕了个木偶给安儿，就劳烦殿下随书信一同送回去给她吧。”
梁弈看着他手上这憨态可掬的木偶娃娃，突然觉得自愧不如。
“你看着是个不会转弯的，手段倒是比本宫还高明几分。”这可不就是扮猪吃虎么，梁弈暗暗撇了撇嘴。
赵雪桥作了一揖，“殿下与姜小姐成婚之后，过得定是会比我们还要和美的。”
一说这事梁弈便觉得心痒难耐，差人把书信和木偶给了驿官，两人又坐在一处筹划起了潜入岭北之事。
梁衍与他的舅父，王氏庶弟正商议着自立为帝之事，有人来报，梁帝发兵了。
王昶面色阴翳：“想不到你父皇竟如此舍得下血本，明知烨赫易守难攻，还要在这个四面楚歌之际先来对付我们。”
梁衍有些呆滞，他至今仍有些接受不了，自己明明能够名正言顺继承皇位，如今却成了反贼，逆子。
王昶没听见他答话，侧目看去，眉头更是拧在了一处。
“衍儿，事已至此，你母后还在梁宫中受着折辱软禁，你能不能振作些？”
“梁军打过来又如何，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我蚩丹一族是草原上最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部族，他们还能飞得过阴山不成？”
梁衍表情既迷茫又畏惧：“舅父，梁弈本事通天，若是他亲自带兵前来，我们便是占了十成把握也要被他生生挖走三成的。”
“父皇……我毕竟是他亲儿子，要不，我回去同他认个罪，叫他放过母后与蚩丹，另立为帝之事，就作罢吧！”
王昶怒起，一掌拍在桌角上，那木头方桌应声而碎，他瞪得溜圆的眼震得梁衍收了声。
印象中舅父总是待他和善可亲，每每舅父进宫探望母妃，或是他代母妃来烨赫省亲，舅父总是见了他就笑的。
所以这一劈，叫梁衍愣住了。
王昶喘了好一会气，才挥了挥手，叫屋里屋外的下人都退了下去。
转过身正对着梁衍，日光从门扉透进来，打在他的背上，衬得脸色更加深黑，阴晴不定。
“衍儿，不想到了如今这份上，你竟还如此心智不坚，所以……虽然我答应过你母后，永不对你提及，却还是得违背此言了。”
“你是我与你母后的儿子。”
梁衍听了这话，先是接着发愣，随后嘴唇开始哆嗦，他缓缓站起身，走近王昶，推了他一把。
“你再胡说，我即刻启程回丰都请罪。”
王昶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缓缓讲起了此事前因后果。
王氏是蚩丹部旁支末系的嫡女，也是蚩丹押在梁帝身上的一个底注
蚩丹当时的族长打的如意算盘是，如若日后局势明朗，再嫁个嫡系的贵女过去为妃为后。
在梁帝登基之势尚未成定局之前，先让王氏这个无关紧要的饵试试水，如果最终梁帝失势，丢了王氏也伤不及蚩丹的筋骨。
而王昶，则是王氏一脉一个姨娘所生的庶子，地位在蚩丹内部更是低下。
偏偏这姐弟俩自小感情便十分要好，在三六九等分得森严的烨赫城中，姐弟俩一直相依相伴，直至长大成人。
因为蚩丹自古便有兄妹通婚的愚昧习俗，这两人便也受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对彼此生出了亲情以外的感情。
只是还没待少年长大，王氏便被送去了丰都，成了皇侧妃。
待到姐弟再见已是几年之后，因为王氏嫁与当时身为太子的梁帝，王昶一系的地位也提高了些许。
他随着族中长辈进宫探望王氏，却也因此得知王氏不得太子喜欢，成婚以来并未来过她房中几次。
王昶眼看着如今身为皇妃的姐姐，被族中人骂得抬不起头。
这几年来，太子风头越发强盛，可蚩丹再想塞女人给他，他却态度坚决的都拒了。
王氏便成了蚩丹唯一的寄望，如今太子膝下只有个丫鬟生的皇子。
如果王氏能为太子诞下第二个皇子，往后流着他们蚩丹一半血脉的皇子，极有可能最后坐上那个位子。
如此，蚩丹一族数百年的努力也算成了大业，部族繁荣或可千秋万代。
但王氏却连见太子一面都不易，王昶眼看着姐姐受了看不出伤口的针刑。
只余姐弟二人时，王氏再也忍不住多年的委屈与痛苦，扑进王昶怀中，二人压抑了多年的情意一发不可收拾。
蚩丹当时地位远胜如今，王昶一行人在丰都逗留了数月，王昶也时常入宫陪伴姐姐。
待到他们准备启程返回烨赫时，宫里传出了王氏身怀龙嗣的消息。
族中长老长辈们自是乐不可支，唯有王昶知道，这个秘密，他要一辈子咽进肚子里了。
随后便是梁衍出生，梁帝顺利登基，王氏被封为菡妃，后又在嫦贵妃死后，在蚩丹部族明里暗里的施压下，梁帝立了菡妃为后。
王昶借着王氏的地位，在族中一路平步青云，再加上他武艺头脑都好，很受族长赏识。
历经了多年争斗，在王氏的帮衬下，王昶终于登上了蚩丹部族长的位子。
只是姐弟二人，也是永世不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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