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
万俟泽的惊呼声撕破了砖窑旁的寂静！他看到林辰的身体失去平衡，朝着那布满尖锐碎砖的深坑栽去，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猛扑过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万俟泽的眼中只剩下林辰那张惊恐失措、瞬间煞白的脸。他全身的力量爆发出来，速度提升到极致，脚下的土地被蹬得扬起尘土！
就在林辰的身体即将完全坠入坑中的千钧一发之际，万俟泽的手终于险之又险地抓住了林辰向后挥舞的手臂！
但巨大的惯性却带着两人一起向前冲了出去！
万俟泽闷哼一声，另一只手猛地探出，死死抠住了坑边一块凸起的、相对坚固的条石！五指瞬间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和两人的体重而剧痛，指甲几乎翻折，手臂肌肉贲张欲裂，青筋暴起！
两人下坠的势头终于被硬生生止住！
林辰大半个身子已经悬在坑内，脚下就是犬牙交错的碎砖烂瓦！他吓得魂飞魄散，满脸惊恐，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死死反抓住万俟泽的手臂，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别乱动！”万俟泽的声音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嘶哑，但依旧沉稳得令人心定。他咬紧牙关，腰腹核心力量爆发，手臂猛地发力，“上来！”
他硬生生凭借单臂的力量，将林辰从坑里提了上来，甩向旁边的安全地面！
林辰摔在地上，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而万俟泽因为反作用力，抠着条石的手滑脱，身体失去平衡，向下坠落了半米多，才堪堪用脚踩住了坑壁一处略微突出的地方，稳住了身形。碎砖窸窣落下，他的手臂和背部因为刚才的爆发和摩擦，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韩同志！”林辰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扑到坑边，看到韩泽悬在下面，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伸出手想去拉他，“快！快抓住我！”
“我没事。”万俟泽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落脚点，然后手脚并用，利落地从坑里攀爬了上来，动作依旧矫健，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泄露了他刚刚的极限消耗。
赵卫国也早已跑了过来，吓得脸都白了：“没、没事吧？天哪！太危险了！这破坑早就该填了！”
万俟泽没有理会赵卫国的后怕，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林辰身上，快速扫视：“伤到没有？”
林辰用力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声音哽咽：“没、没有……对不起……对不起韩同志……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还、还差点害了你……”无尽的后悔和后怕淹没了他。
“没事就好。”万俟泽打断他的自责，语气不容置疑，“下次注意脚下。”他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发麻刺痛的手臂和手腕，还好，只是肌肉拉伤和擦伤，骨头应该没事。
经过这番惊心动魄的意外，三人都没了谈话的心思了。赵卫国有些心有余悸，他连连道谢后，抱着他的宝贝零件匆匆离开了，甚至忘了再细问万俟泽之前的提醒。
万俟泽看着赵卫国离开的背影，眉头微蹙。提醒的话还没说完，危险已经如此逼近。那个“干部”既然来打听过，说明赵卫国很可能已经被他惦记上了。必须要尽快让他意识到危险。
但眼下，他需要先处理好林辰和自己身上的擦伤，以及……可能已经引起的注意。
万俟泽带着还惊魂未定的林辰，找到了一条小溪，清洗了一下手上的污垢和擦伤。
清凉的溪水让火辣辣的痛感稍减。
万俟泽又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备用的消炎粉，给自己和林辰手臂上的几处擦伤简单处理了一下。
林辰一直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沉默地任由韩泽处理伤口，时不时偷偷抬眼看看韩泽冷峻的侧脸，心里的愧疚和感激交织在一起，沉甸甸的。
“走吧，先找个地方落脚。”万俟泽处理好伤口，站起身。他们原本打算当天往返，但现在出了这个意外，处理完天色也不早了，万俟泽的手臂需要休息调整，林辰的状态也不好，只能先在石坝子公社借住一晚了。
回到石坝子大队部，万俟泽简单跟支书说明了情况，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滑倒擦伤，需要借宿一晚。
支书自然满口答应，并表示歉意，没想到万俟泽他们来一趟还受了伤，虽然很抱歉，但目前空着能住人的房子也只有一间了，大队部的客房——一间比万俟泽老屋还要简陋些的土坯房，只有一张大通铺。
晚饭是支书让人送来的，比中午更加丰盛些，算是给他们压压惊了。
但万俟泽两人都没什么胃口。
随便吃了吃就准备休息了。
夜里，房间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林辰蜷缩在通铺的角落里，背对着韩泽，肩膀微微耸动，极力压抑着抽泣声。白天的惊吓、差点害了韩泽的后怕、以及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和恐惧，似乎都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爆发了出来。
万俟泽躺在另一边，手臂依旧隐隐作痛，听着那极力压抑的啜泣声，心里有些烦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这个家伙虽然每每都会做错事，但又是个极善良的孩子，他无法忍心责怪。而且任何事他都习惯了独自面对一切，处理伤口，消化情绪。
沉默了许久，就在林辰以为韩泽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别想了，快睡吧。”
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奇异地让林辰的哭泣渐渐止住了。他吸了吸鼻子，小声地、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万俟泽以为林辰终于睡着时，他却极其小声地、试探性地开口：“韩同志……你睡了吗？”
“……没有。”
“……你的手……还疼吗？”
“还好。”
又是一阵沉默。
“……韩同志，”林辰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今天……谢谢你……又救了我……”
“嗯。”
“我……我以后一定小心……一定不再给你添麻烦……”他像是在发誓，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万俟泽翻了个身，面朝他的方向。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少年瘦弱的背影依旧紧绷着。
“麻烦已经惹了，说这些没用。”万俟泽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记住教训就行。还有，在这里听到的、看到的，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关于那个干部和摩托车的事。”
他的语气严肃起来，带着警告的意味。
林辰的身体颤了一下，立刻保证：“……我死也不会说！”
“睡吧。”万俟泽重新躺平，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林辰似乎真的安心了。
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终于是沉沉睡去。
至此，万俟泽却毫无睡意了。
他听着窗外的风声，感受着手臂的隐痛，脑中思绪纷杂。
林辰的意外摔倒，打断了他对赵卫国的关键提醒，那个“干部”的影子如同乌云般笼罩在石坝子公社上空，赵卫国显然是缺乏警惕性，处境很危险。
而他自己，今天为了救林辰，几乎暴露了远超普通知青的身手和反应速度。虽然当时只有赵卫国在场，且他惊魂未定可能未必深思，但终究是个隐患。
夜枭和他找的那个上线组织，像一张无形的网，也许已经在悄悄收紧。
他必须更快地行动，更主动地出击。
被动防御和零星的反击，已经不足以应对越来越迫近的危机。
那些可能被盯上的人，揪出夜枭和他的上线，彻底粉碎他们的阴谋——这注定是条充满荆棘和危险的路。
而他身边这个看似累赘、却在一次次用笨拙方式试图帮助他、依赖他，并因此屡屡涉险的少年，似乎已经成了他这场冰冷任务中，一个无法割舍、必须背负起来的温暖负担。
夜色深沉。
万俟泽的目光在黑暗中锐利如鹰。
明天，必须想办法再次接触赵卫国，并尽快返回红星公社。
斗争，即将进入更激烈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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