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新宿车站外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个地方正对着出站口，周遭没有任何绿植，店铺，像是被排挤孤立的某块城市边缘。
是夏油杰最先发现了那个地方。
他们走过去，两个男孩并排刚好能占领那片空地。
实在是太合适等人了。
他低头记下脚下的这片空地，再抬头的时，要等的人已经近在眼前。
熟悉。
这是他对灰原雄的第一映像。
他当然不认识他，但他在没来东京之前，就见过好多个不同名字不同面貌的“灰原雄”。
他们曾和他沿着山路嬉闹，和他在神奈川的小池塘钓鱼，一起爬上山看过宇宙的第一束光，晨曦。
在咒灵没有彻底侵占他的视觉，入侵他的生活的时候，夏油杰真的曾认为，他会和灰原雄这类的人，在那个偏远的小城市，安稳的度过一生。
可他逃出来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可他没想到，“灰原雄”们也逃出来了。
因为就算是小众，也带有群体两个字。
他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与众不同。
他不是特别个例，除了， 吞咽的痛苦。
学弟的入学没有影响他如死水一般的生活，但是学弟却在努力让那滩死水变得生动。
“夏油学长！这是给你的！”
蘑菇头看来死板又笨重，但灰原雄的笑容却轻松化解那份沉闷。
夏油杰的手上托着一袋包装简朴的柿饼。
“这是我妈妈亲手做的，虽然没有东京特产店那种闪闪发亮的包装，可是它的味道我可以保证，真的很赞。”
说话的感觉也一样。
夏油杰收下那袋质朴的礼物。
像极了他曾经的朋友。
他的内心开始有了一些倾向，在午夜梦醒被迷茫折磨的难以再入睡时，他会忍不住想一个问题。
保护的对象，一定要是非术士吗？
然而另一个念头，就会反驳他，
咒术师群体真的需要保护吗？
咒术师代表着强者，这是他一直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优越感极佳的缘由。
如果他真的认定咒术师需要保护，那他又算不算承认自己是弱者了呢？
这个念头，让他作呕。
我不是弱者，绝对不是。我是强者，是必须的，是一定的。
不然，我凭什么受那么多苦。
凭什么，我会选择走上这条路。
（二）
硝子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接辅助监督递过来的礼物。
用空闲的手按下静音，他继续听面前这个和他搭档工作了三个月，他却始终不知道人家名字的辅助监督，报喜讯。
“儿子会考上东大了，真的全在靠自己。我这个当父亲的，在他考试期间没能帮到什么忙，只能事后补上了。”
夏油杰手上拿着的是一张请柬和一个装满了糖果的礼盒。
东浦正一，他现在知道辅助监督的名字了。
“就是家庭聚餐，我希望夏油君有空也能来。虽然只在一起工作搭档了三个月，但是我觉得我们也算生死相交的朋友了。”
东浦正一其实并不是这么想，与其说朋友，他看夏油杰的目光，更像在看自己的小孩。
但无论如何，他的善意都是真的。
夏油杰捏着请柬没当场答应，只说，看时间，要是有空就去。
他不会去的。
辅助监督把车开到高专门口后，便驱车离开，走时他开窗和夏油杰挥了挥手，说了句，“有机会一定要来哦。”
可他并不知道，夏油杰早已转身离开，根本就没听见。
（三）
在医疗室，夏油杰没有找到家入硝子。
他打电话，电话占线也打不通。
难得有空闲，他漫无目的的决定回寝室补觉。
而门把刚被扭开时，硝子的短信让他发了疯一样的往薨星宫跑。
跑去的一路，夏油杰都认定那不会是事实。
可真正看到实景，以及电梯门开的那一刻，一晃而过的人时，他开始觉得世界真实的让他害怕。
浓重到呛人的血腥味，断成两节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的学弟，还有像她的陌生人。
复杂的要素串联在一起，他连推敲事件的可能性都不敢。
硝子在叫他，让他抬人进手术室。
他照做，在手术室的灯亮起的时候，和七海建人坐在门外，互相沉默不语。
半晌，七海建人开口了。
“本该是没有任何难度的普通二级任务……可到了才发现，那是土地神，是一级……”
七海的眼睛被毛巾遮住，夏油杰能看到毛巾末端的素白正被暗红晕染。
他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血迹，那些来自灰原雄。
“七海，你先别想那么多，专心休息。悟已经接手你的任务了。”
某个念头实时想起，强弱中间的那一条线，开始变得模糊。
但在硝子疲惫走出手术室，宣告手术成功灰原雄安然无恙时，那一线之隔骤然强硬。
他想，看吧，就知道，咒术师的生命力都要强过普通人类。
只有普通人类才是弱者，他们不可以是。
他始终拒绝，将他推上强者的身份的职业，有朝一日会是弱势群体。
（四）
凌晨时的任务最讨厌，不难，但很急。
夏油杰慌乱的出门时，才发现身上穿的是几天前丢在篮子里被挂上待洗标签却一直忘了洗的外套。
外套上没什么异味，但已知的认定，让他很不舒服。
把扣子解开一半，上了车他都在考虑要不要干脆脱掉穿衬衫。
今天的东浦先生格外安静，就算他做完任务，夏油杰都没听到坐在黑漆漆驾驶座上的人和他说话。
重返车上时 ，沉默依然在延续，夏油杰也不是热络的人，所以回到高专前他都在闭目养神。
下了车，半山腰蠢蠢欲动的冷空气，让他鼻子有点痒。
抬起手揉鼻子时，他才看到手中还拿着应该交给辅助监督的文件。
可扭头，车早就开走了。
夏油杰抱着文件回到房间里，首要事情便是先脱外套，换上睡衣。
柔软的睡衣安抚着手臂的皮肤，他打开床头灯，不知怎么想的拿起了那份文件。
夏油杰不喜欢看这些来龙去脉，特别是从和她闹掰之后开始。
因为他觉得只有自己知道是没有意义的。
前面几页他翻得极快，只看最后一页，关于任务的总结。
文件报告一般由辅助监督来写，内容通常关于任务情报以及咒术师的情况。
在评定那，夏油杰看到了一个b。
他忍不住皱眉，想到了东浦那天的热情，便觉得虚假。
但看到最后评定人签字那，他一下失了声。
【评定人：青禾康川】
不该是东浦正一吗？
他先打了个电话给夜蛾正道，要了负责高专地区的【窗】的负责人电话。
然后在凌晨四点，将负责人从睡梦里吵醒。
“为什么我换辅助监督了？”他语气里有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
【请问，您是？】
“东京咒高三年级，夏油杰。”
【哦哦，夏油君是吗？你等我查一下——】
一阵键盘声响起，电话那头的人继续，
【你原先的辅助监督是东浦正一对吧？】
他耐着性子，“是。”
【很抱歉没有及时通知你更换辅助监督的事，但的确，你需要换一个辅助监督了。】
“为什么？”他有点咄咄逼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东浦先生已于昨日，在任务中与另一位咒术师不幸身亡。】
夏油杰一下坐了起来，他坐在床沿，忍不住质疑“没有弄错吧？他不是辅助监督吗？辅助监督不是不用参与拔除任务的吗？”
【不是因为咒灵。是意外。】
“什么意外？”
【不好意思夏油君，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胸腔聚满了气，他必须要宣泄出来。
“到底什么意外说清楚，你要说不清楚，我明天亲自去【窗】查，不要说我不提醒你，身为咒术师的我，能用什么手段，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我真的不能透露太多，夏油君。但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人，意外，来自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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