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妍低下头，无助地看自己的脚尖，她穿着一双很保暖的玫红色皮靴，鞋头圆圆的，鞋面光洁防水，即使眼泪掉落上去也不会湿。
“我只能将她石化住，”苏妍大颗大颗的眼泪滚出眼眶，砸落到皮靴上，碎落一地，“这样她才能暂时保持在那一刻的状态，不会立即死去。”
“然后我听到外面的呼喊声，”苏妍回忆着，“简直是乱糟糟一团，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雪岛人突然疯了一样，要杀掉游客，这里的人太多了，我没有办法同时救下所有人，所以，我只能……把他们全部石化。”
“我想打个电话，可没有信号，想出去求救，又怕那些雪岛人再来，伤害这些游客。”
苏妍轻轻地说，“要不是你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见过‘魂切’的超凡者吗？”
云之间问。
苏妍朝十几米外的指了指，“两个还是三个来着，我不记得了。”
她迷茫地晃晃头，似乎不想再回忆这些事。
云之间朝苏妍指的方向走了过去，黑暗的角落里，站着几个人，穿着类似的厚重皮裘，他们身边落了一地模糊的碎片，那是“魂切”被石化后的样子。
他继续朝前走了几步，迈入最近的民居，光棒的白色随之照亮每个角落。他记得，这间民居是不对外出租的。
与接待游客的民居不同，这间民居没有力求舒适明亮，桌椅摆放得有些潦草，那些黑褐色的椅子东倒西歪散布在大厅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黑洞洞的壁炉里，没有木柴燃烧的痕迹。
云之间随手抹过窗沿，厚厚的一层积灰，他捻着手指，把沾到的滑腻灰尘掸去，旋即看向四周。
没有了。
这是一间平房，似乎只有十几平米大小的一座客厅，连卧室或洗手间都没有。
云之间眉头微皱，他退出房间，走到门外仔细打量着这所建筑。
门框外两侧墙壁几乎一样厚，整房高度和里面的天花板似乎也对得上。
不是这间？
云之间重新走进房间，他把门关上，像困坐一隅的囚徒，感受着这所房间的大小，他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
云之间一寸一寸敲击着墙壁，墙壁完全是实心的，没有明显的空腔声，但他仍不死心，一寸一寸轻敲过去。
敲击了将近一分钟后，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他走到不大的房间中央，身上有轻微的爆鸣声响起。
在十几平米的客厅内，以云之间为风眼，一股小型龙卷风正在形成。
盘旋的气流如吞天之蛇，在窄小的房间里昂起头颅。
地上的桌椅飞起，胡乱砸到墙壁上，随后反弹回来，被气流边缘搅碎，碎屑四飞，这些可能有几百年历史的家具，就此烟消云散。
气流之蛇的鳞片一叶一叶张开，无数细小的气旋形成，切割着房间内壁，墙皮脱落，红砖碎裂，砖块的粉末越聚越多，环绕在云之间身旁，汇成一条土色的洪流。
云之间一直紧闭眼睛，他必须集中全部精力操纵风，才能保证这狂暴的气旋被禁锢在房间，约束是比放纵难千倍百倍的事情。哪怕一丝气流逸散，都有可能在街道上刮起狂风，吹倒石化的游客。
在某一刻，他睁开了眼睛。
气流顿息。
砖块的粉末失去风力的托举，哗啦啦掉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云之间从土堆里拔出脚来，走向一侧墙壁。
早就看不出这面墙壁本来的样子了，垒砌它的红砖被从中切断，露出红褐色的纹理，它裸露着血肉，露出藏在墙壁中央的一个“人”。
根本就没有被凿出的空腔来放置阵眼，是先有的阵眼，再有的这个房间。
整个房间，根本是为了掩护阵眼而建的。
那是一个半米多高的人形雕塑，栩栩如生，他通体血红色，散发着刺眼的光芒，脚部和大地相连。
粗大的血色纹路到他身下时忽然变细，化作细小的经脉，红色从左脚流入，借着经脉流遍全身，而后从右脚流出去，返回阵中。
“我找到民居群的阵眼了。”
云之间用仅剩的一只耳机与他人交流。
“阵眼是什么样的？”
“一个人形雕塑，男性，头发不长，他看上去很祥和。”
“祥和？我说，你没搞错吧？”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说，你们这个叫云之间的同学靠不靠谱啊，那是生魂阵的阵眼雕塑啊，怎么可能祥和？”
云之间沉默了几秒，他也意识到自己有问题。
“我怀疑，我被四分之一的雪岛血统影响了。”
“什么？”
许然皱眉，在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喂，我说，你小子不会叛变吧？”那道陌生的男声传来。
“有影响，但问题不大。”云之间回答。
“你怎么证明？”
“我已经亲手把那个阵眼摧毁了。”
“哦，是这样啊，”陌生的男声讪讪笑了一下，“你好，我叫诸葛禅。”
云之间回到苏妍身边，苏妍还呆呆地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天，天空之上流星划过。
“还有多久，他们的石化会彻底不可逆？”
“两个小时。”苏妍回答，“两个小时后，我就无法解除他们的石化了。”
“两个小时足够了。”许然声音从耳机里传了过来，“已经有人在外面找援兵了。弥洛彻学院的人，一定会及时赶到的，那些治疗型超凡者，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能治好。”
“他们会赶到的，就像当年救你一样。”
“就像当年救我一样。”苏妍重复着这句话，她的眼睛慢慢恢复了神采。
“苏妍。”
云之间认真看着她的眼瞳，即使她眼框肿的像核桃，那双眼睛仍然和小鹿一样美好，在森林中蹦跳的小鹿，眸子像清晨的露珠一样干净。
“苏妍，守好那里的阵眼，别给雪岛人修复的机会。”
云之间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柄剑，递给苏妍，他指指苏妍手里的那只耳机，“随时保持联络。”
苏妍第一次从台阶上站起身，她接过那柄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那柄石化的刀仍然插在女人胸膛上。
“小心，苏妍，这里可能还有其他敌人。”
云之间转身欲走，他犹豫了一下，朝前迈了一步，短促地抱住这名素不相识的女孩，安慰着她。
“加油，苏妍。”
云之间松开手臂，无形的风旋在他身边聚集，他倒退着，身影鬼魅般闪动，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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