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臣颇费了一番功夫，怎么都说服不了她。
最后，只好打了个电话给黑瞎子，那边的声音传了过来。
“张星月…”
小人甜甜的喊道：“哥哥…”
黑瞎子梗了一下：“……”
他摸着依旧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眸，狠心道：“我都不要你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哥哥…”
随后黑瞎子声音愈发沙哑，大概是隐忍到了极点。
“我不是你的哥哥，也不是你的阿齐哥哥。”
“你很烦，你知不知道。你娇气、挑食又会花钱。”
“带着你，我什么活儿也不好放手去做。”
“我开出租车，你坐车上生意都不好接了。”
说着说着，他抓着被单的手指十分用力，一侧的伙计赶紧跑出去轻轻带上门。
黑爷这真是，明明总是听着小九爷那边开的监控里小姐的声音，如今又昧着良心说着伤人的话。
这老天，真是造孽哦。
黑瞎子平淡的说着，心如刀绞般自虐。
他嗤笑一声：“要陪你玩那些幼稚的游戏，还要特意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梳头发，那些我都不喜欢。”
“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吧？”
“哑巴嫌弃你麻烦，他宁愿去守门也不要你。”
“我好不容易把你送走了，你又跑回来做什么？”
“麻烦精，别再找我了。”
黑瞎子一口气骂完人挂断了电话，把这边的解语臣气死了。
这个狗东西，他倒是心狠，乱摊子留给我处理。
妈的，我真是欠你们的。
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是他始料未及的，怎么会这样呢？
小人原本还雀跃捧着解语臣的手机，可没有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番不留情面的话。
江南念只觉自己好难受好难受。
她低垂着眉眼哽咽着问：“小花哥哥，我真的很烦吗？”
“我已经很努力不娇气不挑食了。”
“他不喜欢我喊他阿齐哥哥，后来我只喊哥哥。”
“明明我有在帮忙，哥哥还是嫌弃我。”
小人往日那双明媚的眼眸此时含着泪，她倔强的忍着不掉下去。
江南念喃喃自语：“都不要我，小官哥哥嫌弃我、不要我。”
“如今，阿齐哥哥也不要我，嫌弃我是麻烦精。”
你们都讨厌我，明明都说最喜欢我。
她怔怔的瞧着蹲在她眼前温润如玉的解语臣。
“你们大人说话，总是出尔反尔。”
“一会儿说喜欢，一会儿说不喜欢。”
“好像，你们的心里有个开关，可以随时收回那种喜欢。”
“我很喜欢小官哥哥，阿齐哥哥，可他们都不要我。”
解语臣心里骂了一万句黑瞎子不做人。
手指却抚了抚她的发，柔声哄道：“没有，小月亮不讨厌。”
“你很可爱，我们都很喜欢你。”
这一年多美好又短暂的温存是荣幸也是垂怜，江南念半是忐忑半是喜悦以为会跟阿齐哥哥有美好的未来，原来不过是自作多情。
她抹了一把眼泪，大声反驳：“骗人，他们以前也这么说。小花哥哥也一样，等以后嫌弃我了。也会不要我，把我送人。”
“我又不是小狗小猫，说不要就不要。”
等小花哥哥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又要把我送给无邪哥哥。
无邪哥哥不喜欢我了，又要把我送给谁呢？
解语臣哄不好她，小人也不跟他走。
俩人僵持之下，解语臣叹了口气，无奈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车上，解语臣三言两语解释了黑瞎子离开的原因。
他为她做了最好的打算，并不是不要她，是无能为力。
小人拿着黑瞎子给的那张银行卡沉默了好久，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没有言语。
黑瞎子被解语臣安排进了自家的私人医院，病房里有人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感觉那敲门声近在咫尺，黑瞎子可不想被人看见自己这般无能的模样，于是扭头想骂解家伙计去拒绝。
结果却听见朝思暮想的小人跑进来，小心翼翼问道：“阿齐哥哥，你怎么了？”
黑瞎子抬起手，摸一摸她脸。
小了一圈，脸颊都要凹陷进去了，一直莹润的唇瓣也干得起皮，嗓子也发哑，低低的喊他：“哥哥，你生病了吗？”
为什么要住医院？
为什么要说那种让人难过的话？
黑瞎子笑笑：“小月亮，这一次你把我扔下吧。你跟着小九爷衣食无忧，而我会拖累你。”
他听见小人发脾气的声音：“哥哥，你胡说什么？”
她握着他衣袖，哑着嗓子哭：“哥哥，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会扔下我，不会不要我。”
“你讨厌死了，说的话让我好难过好难过…”
“对不起，小月亮。我说过得话不能兑现了，我看不见了。”
以前，我羡慕你的阿齐哥哥有一个小福晋。
如今，我不羡慕了。
至少，我不会拖累你。
你是不属于我的惊喜，只是一缕无意间照进我生活的阳光。
“哥哥，你看不见。我来当你的眼睛，我陪着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你的更不要。”
“哥哥，我能看看你的眼睛吗？”
“我的眼睛很吓人，你会害怕的。”
“我就是要看，你给我看了，我就走。”
“好，你看吧，看了就走。”
黑瞎子任由小人爬到他怀里，摘下他的墨镜。
他看不见的地方，江南念用了一点愿力覆盖在他睁开混沌的眼眸上。
纵然她的手法无比柔和，但突如其来的冲击仍是使黑瞎子痛吟了一声。
“忍一忍，哥哥。”
说着，小人探到他脑后，使劲儿扯，好似在和谁进行拔河比赛一样。
原来，有道行深的恶鬼藏在阿齐哥哥眼里，一直压迫着他。
因她的到来，那恶鬼许久未曾出现了。
如今，小人回到了童年时期，愿力不够消灭这女鬼。
可江南念没有放弃，抬手掐诀烧着女鬼的魂魄。
可又要考虑到女鬼寄宿的宿主黑瞎子，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打散了女鬼的魂魄。
可黑瞎子的眼睛还有女鬼遗留的诅咒，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小人捧着他的脸软软道：“阿齐哥哥，睁开眼睛看我。”
他微微侧头，一边侧脸被照得暖融融的，是解语臣站在窗边开了半扇窗。
眼前隐约有些白，仿佛有光线透过眼皮，朦朦胧胧照着他。
黑瞎子有些恍惚，他睁开眼，环顾四周，原本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忽然极突兀地显现出事物模糊的光影，极不清楚，却真真切切出现在他眼前。
他愣住，用那双混沌眼眸看着她。
还是看不太清楚，但有模糊的颜色映进眼眶。
她也在看他：“哥哥，可以看见了吗？”
黑瞎子抬手，准确地握住她手腕。
“小月亮，你做了什么？”
你牺牲了什么，换来我的光明？
“哥哥，那个女鬼已经魂飞魄散了。”
黑瞎子竭力抑制着声音，缓缓发问：“我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你，只是…很模糊，很不清楚。”
黑瞎子任由她拿出什么覆在他眼眸上。
又听见小人颤抖的声音，感觉到她靠自己很近很近，似乎在注视他的眼睛，因为靠得太近，她身上所有的颜色都融合起来，变成一点柔柔的色调。
“哥哥，我想我没认错人。你是我的阿齐哥哥，我会回到过去找到你。”
江南念在他的眼眸上亲了一下，知晓她即将消散，灵识即将归位，一时也慢慢压下了心中那点不舍。
“阿齐哥哥，我真的是为你而来。你要等我，记得等我…”
黑瞎子看不见的地方，小人如星星点点消失了。
随着她的离开，有关她的记忆也在消失。
黑瞎子还维持着那个动作，眼前忽然又一点点黯淡下去。
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离开了，黑瞎子眼前的颜色也跟着一起消隐了。
他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竭力地睁开眼，拉下了那眼眸上的鲛纱。
这是什么？
他随手塞回了口袋里，抬起眼眸看着窗边的解语臣。
“小九爷，你怎么在这里？”
“？？？”
解语臣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他刚刚看什么？
他为什么要对着黑瞎子怀里看？
那里有什么？
敏锐的解语臣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这里分明没有第三者。
“我家的医院，我不能在这里？”
“解老板说能，那就是能了。”黑瞎子也有些困惑四处看看，随口感叹：“看来是我这眼疾又发作了？
医生过来的时候，照旧仔仔细细检查黑瞎子的眼睛。
黑瞎子：“好像能看见一些，不多。”
医生安慰：“无论如何，这总是说明，眼睛是有在改善的，不要太着急，也许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可是那一天在哪里，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黑瞎子笑笑，道谢，却还是不免失望。
解语臣接到公司的电话，微微颔首就离开了。
回到家的黑瞎子表情松动了一些，他回头欲问这里怎么多了一个小椅子，却发现家中已空无一人。
不大的院子已没有小人的踪迹，唯余蓝天白云，缥缈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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