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陆大军沸腾了，全部跪在雪地里，全身向前倾，脑袋贴在地上，感谢天神。
场上唯独唐云意没有跪，他站在原地，愣神。
他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你想救他们吗？”，当他决定救之后，被尸蛊寄生的勇士士兵们在逐渐变好。好像有人给他们打了抗毒剂，体内的尸蛊毒消失了。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唐云意并没有觉得激动，反而是惊悚。他听到的那个低沉的中年男人声音如果不是恶作剧，难道是北陆天神？
天神是北陆最敬仰的神，他的恩赐造就了北陆。
当北陆杀羊庆祝时，唐云意坐在巨大的篝火面前发呆。来回穿梭的人影不断从他面前经过，篝火在他镜面般的眼珠里燃烧。
他四处瞟了几下，确定没有人有空搭理他。他匆匆起身，回到了毡包内。然后开始运功共情。
“天神，您是天神吗？”
“天神，你若是在我体内，你……赶紧离开，我长得丑，坏习惯多……”，唐云意搜肠刮肚把自己的缺点倒豆子似的倒出来。
“天神啊……”
唐云意欲哭无泪。他自己已经是个怪物了。不知何时，又被鬼上身了。
任凭唐云意怎么呼唤，脑海里那个低沉的中年男声音始终再没有响应他。
“云意，你怎么不出去吃烤羊肉？”，裴思玄带了一身积雪走进来。头顶和肩膀上的积雪随着他的走动簌簌落地。
“我……”，唐云意直接把裴思玄揣到身边，两人围着火炉，头贴在一起，略显暧昧。
“我问你，北陆的天神传说是真的吗？”
“自然是”，裴思玄觉得唐云意脑袋生锈了。
“你不觉得……你们有没有怀疑过，天神是假的？”，唐云意回来后仔细想了想。可能不是北陆天神驱除了尸蛊，而是他脑海里的鬼。
“不可能”，裴思玄的声音顿时严厉了几分，“天神降下了铁铜血，不忍我族被尸蛊寄生自相残杀，故而显神威，为北陆驱除邪祟……”
裴思玄如此，唐云意也不敢再怀疑了。现在诡异邪魅的是他。
“那……帝王谷闹鬼是真的吗？”，眼看从天神身上得不到有用的线索，唐云意旁击侧敲，转移话题到了帝王谷。
“是，帝王谷确实真实闹鬼……有人进去之后，要么被鬼吓死，要么被鬼上身……”
唐云意无力的笑了笑，难道当初他千里判案的时候，科举解释的闹鬼事件不存在？
裴思玄不像说假话，唐云意的心惶恐惶恐的。
“帝王谷的地界广大，那片沼泽地也是帝王谷的地界……”
裴思玄滔滔不绝说了什么，唐云意完全听不进去了。因为他就是从沼泽地过来的。他们也确实见到了鬼魂在空中飘。可是那些鬼什么时候上身，他完全不知情。
怪不得回来之后，他会看到各种各样的画面，不时切换视角。一会儿，他是成年男人。一会儿，他是高台上的婴孩。感情都是他身上的鬼作祟。
“云意，你怎么了？”
唐云意抬头对上裴思玄关切的眼神。他勉强了笑了笑，“没事，就是受伤的胸口有点痛……”
“还没好吗？”
“没……”，好不了了。肉是长好了，可是他的身体里住进了一只鬼，他……快要疯了。
唐云意不禁地摸摸自己的脸，五官移位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本来就丑了，哪一天鬼完全上身之后，他会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狰狞得让人无法直视。
“云意，喝了，伤口就好了”
唐云意从自己的天马行空回到现实中，裴思玄给他递了一碗“血”，是血，他没有看错。白色的瓷碗中荡漾刺眼的红色，血腥味中弥漫着淡淡不易察觉的铁锈味。
他战战兢兢的接过时，裴思玄松了一口气，手掌心深深的伤疤刺了唐云意的眼睛，他忽然觉望眼睛酸涩无比。
“我的铁铜血浓度虽然不够，治疗的效果比较慢。至少能缓解你的疼痛……”
“裴思玄，你……”
裴思玄笑了笑，像个大哥哥一样的温润，“我身上全是铁铜血，铁铜血可以再生”
“你快喝，好了就出来。你可是我们的英雄……”
唐云意望着裴思玄的背影，久久无法释怀。心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眼睛酸涩了，鼻子也堵住了。
他把碗凑到嘴边，只嗅了一口，他就想吐。他又尝试了第二次，还是想吐。
“完了……病入膏肓了”
这碗珍贵的铁铜血，他压根无法喝下去。一靠近嘴边就想吐，血里面的铁锈味深深的刺激了他，导致他的大脑做出了拒绝的指令。
“云意……”
老鱼冒着雪进来了。他脱下外衣，坐到唐云意身边，这才发现他端着血碗出神。
“这是……铁铜血？”，老鱼问。
“你怎么知道？”
“裴思玄刚出去……”
唐云意把血碗推到老鱼手中，“你也受伤了，你喝吧。我喝不了，一靠近我就想吐……”
唐云意闷闷不乐。老鱼可不矫情，他在大战中受了内伤，体力一下子被抽干，整个人蔫蔫的，像架上晒干的黄瓜。对于光明正大的铁铜血，他仰头一口喝完，意犹未尽。
唐云意傻眼了，“你不想吐吗？”
“铁铜血可是良药。我刚喝完下去，感觉消失的力量正回到体内当中……”
铁铜血效果较快。老鱼浑身舒爽，他伸出舌头，舔干嘴角的血迹。不经意瞟到了失神落魄的唐云意。
“云意，你怎么闷闷不乐？可是伤口作痛？”
唐云意撑着双腮，叹了一口气，“我们经过沼泽地时，我可能被鬼上身了”
老鱼的身体明显绷起来。
“我不是危言耸听。我时常做噩梦，就在几个时辰以前，鬼在我耳边讲话……”，那种感觉历历在目，令人毛骨悚然。
老鱼沉默不语，唐云意更加慌了，“老鱼你说话啊”
“帝王谷确实有鬼”
唐云意顿时一阵无力往后倒。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血色在一瞬间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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