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倘若可以，我当初又何至于上山当土匪呢？”
“倘若可以，咱们的五十两银子又何至于被官府抢走？”
“倘若可以，蝶儿又何至于被他们活活摔死？”
“倘若可以，我们现在又何至于没有饭吃？”
男子一连串的反问。
他叫蒋炎。
当初林立收编了黑熊寨，他没有加入青云寨，而是选择拿着五十两银子下山，照顾哥哥的遗孀和两岁的侄女。
不曾想，山下的日子根本毫无活路可言。
若不是嫂子一再跟他说，既然下了山，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他早就再度上山了。
现如今侄女死在官府手上，家中这一斗米吃完，便再无颗粒粮食。
往后该如何照顾好嫂子？
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熬粥的时候，他想着，唯一能活下去的路子，就是去青云寨。
求林立收留。
蒋炎一连串的反问，也是让女子无言以对。
半晌后，女子说道：“我们真要上山当土匪吗？”
蒋炎道：“嫂子，我们要为蝶儿报仇，首先就得先活下去，否则我们就是死了，也无颜面对蝶儿。”
想着才两岁的女儿就那样被活活摔死，女子突然一阵心痛，喉咙哽咽的更是无法说话。
“蝶儿……我的蝶儿……”
“嫂子！”
蒋炎看她难受，心中亦是不忍，说道：“嫂子别难过，相信我，刘顺才蹦跶不了几天了。”
女子擦了擦眼泪，默默的点了点头。
蒋炎道：“嫂子，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们就上青云寨。”
女子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蒋炎松了口气，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说道：“今天不早了，嫂子早点休息。”
“你也早点休息。”女子叮嘱道。
……
一夜无话。
次日。
天边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蒋炎就激动的再也无法入睡。
起来后，先煮了粥，然后就开始收拾包裹。
家里穷的连米都吃不上了，自然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昨日刚买的米舍不得扔下，提着放在桌上，准备一块带走。
里间屋子，女子听到蒋炎收拾东西的声音，也醒了过来。
“小叔，这么早就起来了？”女子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问道。
蒋炎道：“嫂子，你醒啦？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一会儿再收拾下你的衣物，估摸着城门也快开了，咱们就可以走了。”
女子点点头。
蒋炎走到外面去打了一桶水回来，倒了些在木盆里，然后来到床边，扶着女子下床，说道：“嫂子，先洗把脸，我去给你盛粥。”
女子点点头，拿起边上的脸帕洗了洗脸，整理了一下头发。
蒋炎端着两碗稀粥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嫂子，想着要走了，也没什么小菜，就这清粥，将就喝着吧。”
“能喝上粥就不错了，还要什么小菜。”
女子惭愧的笑了笑，招呼蒋炎也坐下吃，然后说道：“小叔，这几天劳烦你照顾我了。”
蒋炎憨憨一笑：“嫂子，都是一家人，干嘛这么客气？我哥走了，我照顾你，那是天经地义的，快吃吧。”
蒋炎说着，呼哧呼哧的吃了一起来。
吃完后，蒋炎大大咧咧的起身说道：“嫂子，我先去帮你把衣物收拾了。”
女子想着有些难为情，急忙说道：“哎哎，小叔，还是我一会儿来收拾吧。”
蒋炎道：“嫂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关系的，我不在乎。”
女子无奈一笑，只能任由蒋炎帮她收拾。
蒋炎翻出一张包袱皮摊在床上，然后便打开一旁的旧箱子，将嫂子的衣物，通通放进去。
突然看到手上的肚兜，脸上一阵滚烫。
回过神来，感觉手上抓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似的，赶紧扔进包袱皮里。
家中寒酸，除了两三套换洗的衣物，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整理好了嫂子的衣物后，蒋炎便将两个包袱背在身上。
女子也早已吃完了碗里的粥，趁着蒋炎收拾衣物的时候，自己去厨房把锅和碗都洗了。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不想等哪天回来的时候，锅里长的全是毛毛。
回到堂屋，她看到蒋炎正在给丈夫和女儿的牌位磕头。
等蒋炎起身后，女子讪讪的说道：“小叔，能不能把你哥和蝶儿的牌位也一起带去？”
蒋炎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合适，便对女子说道：“嫂子，我们是去投奔，带着我哥和蝶儿的牌位，实在有些……”
不等他把话说完，女子便点点头，说道：“那就算了吧。”
两人的脸上带着伤感之色。
来到屋外，蒋炎又回头看了看屋子里面，心中不舍。
一咬牙后，他便关门上锁。
随后蒋炎又去厨房的桌上把米带上，然后对女子说道：“嫂子，我们走吧。”
女子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自己的家，眼泪控制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蒋炎心里也难受，但还是宽慰道：“嫂子，等什么时候这世道变好了，我们再回来，家在这，自己不会跑。”
女子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院门，再次不舍的回头看着。
“唉！”
蒋炎叹了口气，强忍着不舍，将院门上锁。
他心里很清楚，这次一走，再回来几乎是不可能了。
清晨，街道上已经有不少奔波的行人。
女子身上有伤，还未痊愈，走的很慢。
蒋炎也不着急，便陪着嫂子慢慢行走。
女子看着蒋炎身上背着包袱，手上还拎着一斗米，没走多远就是一身的汗，心中实在不忍，说道：“小叔，拿一个包袱让我背着吧，我能行。”
蒋炎一笑，抬起胳膊擦了擦汗，憨笑道：“嫂子，我没事，刚才吃的饱饱的，有的是力气。”
女子被逗的笑了笑，掏出手帕把蒋炎脸上的汗又擦了擦。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城门口。
城门刚刚打开。
一个值守的衙役见他二人大包小包的，问道：“包袱里是什么？打开看看！”
蒋炎赔笑道：“差爷，就是些寻常的换洗衣物，不信您捏捏。”
值守衙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真就拿手到处捏了捏。
眼看并没发觉什么，便摆摆手道：“走吧走吧。”
这段时间，像蒋炎这样背着包袱离开的人不在少数，值守衙役也习惯了。
出城后，蒋炎和女子均是长舒了一口气。
“嫂子，累了吧，前面有棵树，我们去那歇会吧。”
女子回头看了眼城门，近在咫尺，知道蒋炎是怕她累着了，便说道：“嫂子不累，我们还是先赶路吧，一会儿再歇也不迟。”
“也好！”
蒋炎点头同意。
就在这时，三匹快马从城门出来，追着蒋炎的身影，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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