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怔了一瞬，苏安然松开她揉了揉她的头，清冷的面孔荡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去找沈易吧。”
曾经顾初想过，自己身上应该是和苏安然或者苏家有牵连，不然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事情那么清楚，不然厉害的沈严怎么会帮她，不然自己在d国怎么能过得那么顺利。
一切都有迹可循，顾初又何其聪明。但她不想多揣测深入，对出身的好奇比不过害怕，她也不想找到亲生父亲，从某种意义来说，她怕自己变成猜测中谁的私生子。
就如李甜说的话一语成谶。
顾初回以乖巧的微笑：“新婚快乐，安然姐。”
苏安然点头，替她拉开了门，错身相离时她听到苏安然呢喃：“你也要幸福。”
本意是去找沈易，结果一下楼就被许昕给拉住了：“来来来，初，你字好，来给他们写礼账。”
一路跟着走，顾初走到酒店门口，两边都有个桌子，上面摆了一沓册子，其中一张有人了，另一张没人。
顾初就被按在那张桌前，许昕朝门口迎宾的苏家父母说：“叔，姨，我写那字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丑得我都不好意思。给你们拉了个写字好看的，顾初，我们的朋友，自个人！”
许昕叉着腰，好不容易穿得淑女点，这么一叉又成了泼辣。
顾初无法拒绝，和苏家父母客套地点了下头，苏宏远的目光定在她身上一瞬，表情不怎么自然，不过被掩饰得很好。安漫目光柔和婉然，挂着标志的笑容：“麻烦小顾了。”
顾初说没什么，避开苏宏远打量的目光，挺着背坐在那，进一个人给红包就写一个人的名字。
六点人流量很大，顾初写得手都发麻了。一双细白的手持着红包浮现在眼前，温润的嗓音彰显主人多么温文尔雅：“顾初小妹，这是我和江海的。”
顾初抬起下巴，齐茂行将红包递进了些，眸子如春水，她笑着接过：“江海哥没来吗？”
齐茂行摇摇头：“我爸妈要来呢，免得双方见了不高兴。”
顾初了然地点头，她觉得齐茂行是内外合一的温柔且坚韧，就你一见他这人就能看出没攻击性、善良有教养。
望着对方走远的身影，又迎来一波人流量，苏程两家父母也忙得团团转，她写着礼账，耳边嘈杂，一声“秦婉来啦”打断她的落笔，让她卡了下，她没抬头，脖子却有点僵硬。
等晚宴正式要开始了，安漫走到顾初身边，垂头看了眼礼账，称赞道：“字很漂亮。”
顾初愣了下，迟缓地抬头对上安漫笑吟吟的脸，礼貌地回道：“谢谢阿姨夸奖。”
安漫秉着恰到好处的笑颔首：“快进去落座吧，婚礼要开始了。”她说着，手拉过她的手腕，塞了个红包在她掌心，“辛苦了。”
不容顾初推拒，安漫转身去扶着程母聊天，估计他们要等收尾。
顾初捏着红包，被寻人的许昕拉着入了席。
一落座，各个的脸都让顾初有点熟悉，但时间过得太久了，又有点模糊。
“我就说顾学霸认不出我们了吧！”一戴眼镜的男生兴奋地扬声冲其他人说，一脸促狭。
顾初一听就明了，有人拿她开玩笑呢。
有个打扮时髦的女生大咧咧说：“我和李光从门口进的时候就觉得她像，瞅了好几眼，学霸太忙了没注意我们。顾学霸，我，娇娇啊！”
顾初反应过来了，原来这桌是同学桌，她灵光一闪，经她手的人名似乎是有那么几个有印象的，不过太忙了，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去琢磨。
许昕笑着看戏的表情一转：“别说初看不出来了，我前两天见都没认出来，我们娇娇姐都市女强人，画风哪能和读书那会一样？”
她半是调侃，半是吹嘘，惹得一众人笑着互捧：“那不是，除了娇娇姐还有其他那谁谁谁我也没认出来！”
“都他妈变牛逼了啊！”
“唐萱你丫怎么现在这么瘦了——”
顾初听着他们吹牛，时不时被逗乐勾两下唇，桌上气氛热络，舞台上也响起了婚礼进行曲，所有人停止了喧哗。
硕大的屏幕上，播放了小短片。
是程砾和苏安然拍摄的mV，视频里不苟言笑的女生也会笑得灿烂，而本就开朗的男生更是一脸幸福，他们一起晒太阳，一起遛狗，一个弹吉他一个白裙翩然起舞。
是对很般配的新人。
顾初仰头看得认真，浑然不觉身后有人悄悄走近，肩膀被握住，她下意识偏头去看。
沈易笑着按了按她脖子，姿态暧昧，弯腰小声说：“刚才去帮忙了，听许昕说你去写礼账了，累吗？”
宴厅的音乐声很大，沈易挨她很近，她闻到他身上的木质冷香，听得到他沙哑的嗓音。
顾初摇摇头，对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小动作感官清新而羞涩，也带着点不为人知的快乐。
只有她能看到沈易的温柔和黏人，这种感觉就像，冬天所有人都很冷，只有你一个人感受到阳光。
沈易在不甚明亮的彩灯中，眉眼弯得着实吸人心魄，好几张其他桌的人都往这边看，他亲昵地揉了揉她头，跟她说等会还有点事，又猫着腰消失在暗处。
顾初继续看短片，眼神不经意瞥到许昕，这丫头看得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对于沈易方才的来临更是没知觉。
顾初福至心灵从兜里摸出一包纸，悄悄塞在许昕手里。
许昕手一动，分了个眼神过来，顾初对她笑笑，示意不用在意自己。
当初那个和自己在绿荫大道下打闹、吵架的少年是真的成了别人的丈夫，她的暗恋从始至终没有见光就拉上了帷幕。
许昕是难受的，但让她选，她也会选程砾能追上苏安然。
单恋很苦，他俩总有一个人要如愿吧。
*
短片结束，司仪致辞，婚礼正式开始。
舞台上程砾一身银色西装，背着身站在红毯起点，而红毯终点的大门被人打开，在众多呼声中，戴着皇冠的苏安然提着婚纱缓慢而坚定走向他。
他们没有父亲挽着女儿的交接仪式，苏安然就这么走向她的婚姻，她的幸福。
走到离程砾只剩一步之时，她停住，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
程砾这时候紧张又局促，转身看见苏安然时，没憋住豆大的眼泪滑落至下颌。
苏安然不是个爱煽情和柔情的人，但她还是温柔地伸手拂去他的眼泪：“别哭，我来嫁你了。”
不说还好，程砾听到这句话一整个泪如雨下，引起台下一片轰动：“石乐，以后有机会回娘家的！”
顾初这桌有人起哄，笑声一浪传着一浪，程砾的眼泪堪堪收住，牵起苏安然的手同她站在一起，他极力忍住喜极的手抖，举着话筒说：“从前我觉得安然姐是住在城堡的公主，我无数次想象自己是王子，可现实告诉我，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骑士。不过，骑士和公主的搭配也很不错，我程砾发誓，一辈子让苏安然都是公主，一辈子追随她。”
苏安然用力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幼稚而真诚的誓言，若放在平时，少不了被她奚落一顿，不过此时——她接过程砾的话筒，声音清冷而平静，说出的话却如那年高三的誓师大会般掀起猛烈波澜。
她说：“从前我总是嫌我的先生幼稚、傻气，现在经常也会这么觉得，不过，现在多了其他的感受，多了能感受到他炽烈的爱，也多了我爱他。”
掌声如雷鸣般，不仅是亲朋好友都被这告白的气场折服，连程砾都愣住了。
谁都没想到不喜欢说矫情话的苏安然能说出爱这个词，程砾被她捏了捏手，脑筋转了过来，强烈的幸福感扑面而来，差点没接住。他笑着和苏安然拥抱。
苏安然低语：“谢谢你，石乐，谢谢你来爱我。”
*
“多么美好的场面，让我们为这对新人鼓掌！”司仪适时出声，台下配合地掌声更上一层楼。
接下来的流程和大多婚礼流程一样，双方父母上台为新人致辞，新人敬改口茶，交换戒指，亲吻。
最后是新娘丢捧花的环节，许昕捅了捅顾初的手，泛红的眼睛促狭地眨啊眨的：“上啊，初。”
顾初不太好意思地摇摇头，还没说话，扔捧花那堆人群一阵骚动。
他们桌徐娇娇也去抢捧花，还没开抢就跑回来一脸八卦地说：“我去，班长大人也去抢捧花了！”
顾初猛地抬眼望去，果然在大多都是女孩子的人堆里一眼找到了高挑的身影。
这下，台下的人又热闹极了，都扯着嗓子嚎。
沈易脱了黑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色衬衫，估计是嫌不好发挥，他把袖子挽了几圈推在手肘处，衬衫又极限身材。匀称的肌肉显现，不少离得近的女生都看直了眼。
偏偏处在话题中心的人浑然不觉，一股脑盯着苏安然背过身扔花的动作。
苏安然不知道后面为什么这么热闹，凭着感觉，将捧花向后一抛。
“喔——”经久不绝地起哄声快掀翻酒店天花板，苏安然转过身，她的捧花被熟悉的身影接住了。
程砾走过来和她开玩笑：“阿易开屏了。”
开屏的沈易在众多目光中，没有将花送给某个女生，打断了大家的吃瓜，反倒是把花塞到服务员手中，又低头交代了什么，服务员不住点头，拿着捧花下去了。
沈律坐在长辈那一桌，没个正形，忽略了自家嫂子好不容易放松的眼神，对着沈易吹了声口哨：“怂了啊，阿易！”
惹得一桌桌人忍俊不禁。
这趴过完，就正式开席了。
唐萱和许昕凑近了嘀咕：“还以为送顾学霸呢。”
许昕也是没想到，她瞥着顾初，坐直了身子手肘撑着遮脸问她：“初，咋回事啊？”
顾初一脸平静，她倒是觉得沈易没在这么多人面前拿过来挺好的，免得自己不好意思，成了个猴似的被人观赏。
不过她也不知道沈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兴许人不是抢了给她呢？不对，不给她给谁？
瞧着顾初也一脸茫然，又不说话，像是在沉思。许昕自个琢磨了起来，该不会这沈易吊着顾初，背后还有其他女人吧？
不行！许昕瞪大双眼，回过头去寻沈易，只看到他和程砾远去的背影，刹那，她的目光又被程砾吸引，忧愁再次浮上心头。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徐娇娇和李光开始倒酒，她二话不说直接满上，转移自己注意力。
“顾学霸来点吗？”徐娇娇举着红酒问。
许昕为着刚才那一幕，颇觉得顾初和自己乃同病相怜，替她把酒杯拿过去：“喝点，喝点忘记烦恼！我们都好久不见了，谁都喝点啊！”
顾初也不用思考喝不喝了，有人给她做了决定。
她接过倒好的红酒，在一次次干杯、热烘烘的气氛中，将一杯又一杯的酒一饮而尽。
喝到差不多了，新人携着伴娘伴郎团开始一桌桌敬酒了。
到顾初这桌的时候，许昕已经喝得站不稳了，程砾转眼揶揄：“不是吧，许大小姐，喝多少了啊？”
许昕“啧”了声，一脸不屑：“别管姐喝多少，反正承你这杯敬酒是不成问题的！”
她说话都带了醉气。
顾初其实也喝得有点晕乎乎的，但她不上脸，还有心思去扶住许昕，怕人一个站不住真摔了，那多丢人。
她之前睡不着压力大，喝酒酒量好不容易涨到了一瓶倒，结果喝得晕厥被送去医院，醒来只想离开这个地球。
真挺丢人。
沈易握着酒杯搁她旁边站着，黑眸定在她身上，趁着程砾在和他们讲话，轻轻弯腰一只手比了个二，问：“这是几？”
顾初感觉自己被挑衅了，她现在可不是那个两杯倒的人，悄悄伸手把他的俩手指按下去：“2，没醉呢。”
沈易无奈收手，程砾和苏安然举杯了，他单手举了举杯子，眼看顾初也碰了杯要喝，被他夺过将大半杯酒倒进自己杯里，仰头喝下。
顾初怔忡，瞳孔迷离地盯着人仰头喉结一滑，杯子空了，丹凤眼再次望过来时，她一言难尽。
沈易微不可见蹙眉，不懂顾初的表情，但下一秒，他就知道了。
人凑过来说：“要喝我给你倒，喝我的，不道德。”
沈易：“……”
他真是信了顾初的邪，还以为对方真没醉。
这下，等程砾转头去另一桌时，他还站在原地，冲一帮好奇宝宝说：“别灌她酒了。”
徐娇娇咬着一块排骨，和周围人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含糊道：“班长大人都开口了，我们哪还敢造次？”
其他人明镜似的憋了笑。
沈易收了顾初的酒杯，叫服务员换了个新杯子，里面倒了可乐。
做完这些，就要走，又扫到盯着酒杯发呆、一脸红的许昕，沈易叹出第二个无奈叹的气，又叫来服务员，给许昕也换成了饮料。
“阿易，阿易，人呢？”程砾在另一头寻人。
沈易真想堵住他嘴，但今儿不能，他端着酒杯嘱咐顾初等散席了等着他，得到回答后才离开。
本来还在发醉呆的许昕忽然扭过头，对顾初说：“沈易是喜欢你的。”
顾初歪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羽绒服的袖口，闻言重重点了下脑袋：“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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