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出了药店大门，顾玉兰抹干眼泪，她也不看李大利，盯着路上来往的车辆说：“怎么着？你想要怎么着？”
李大利被顾玉兰的问话问了一愣。
是啊，怎么着？我要怎么着？我要找李大山究竟要怎么着？
突然间李大利无言以对。
“……”
“你要杀了他吗？你要再把他送进监狱吗？你要杀了他，你有能力吗？你要打算送他再进监狱，你起诉他的证据准备好了吗？你律师请了吗？你准备好请律师的钱了吗？你花钱请了律师有多大把握能给他送进监狱？！”听到李大利没回话，顾玉兰继续盯着路上来往车辆问道。
“……”
顾玉兰问的这些个问题，他想都没想过。
杀了他？我哪里有能力杀人啊？我一直遵纪守法，怎么可能动这个违法乱纪的脑子？！
再把他送进监狱？也不是不可能！
我白白承受了十年牢狱之灾，他才一年不到就放出来了！我承受的都是他该承受的！凭什么我要替他承受十年牢狱之灾？！
可是，我起诉他的证据准备好了吗？
证据，证据，十年了，哪里还能找得到证据？！
律师请了吗？
真还没想过请律师起诉的事呢！
准备好请律师的钱了吗？
我自己还是混口饭吃呢，干重体力活儿，熬夜上夜班，也才积累了一千二加六百，总共一千八百块钱。出海跑船基本工资加劳务费满打满算五千块钱，六千多点，这点钱够不够请到律师？够个屁啊！
花钱请了律师有多大把握把他送进监狱？
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我还能煎熬十年牢狱之灾？我要知道我还用跑到这里来？
“……”
看到李大利低头一直没回应她的问话，顾玉兰突然含泪怒道：“那你找我干什么？！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一个老同学，任何！”
“我，我，我就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陷害我！”李大利看到曾经小资满满而今青春不再的大学同学顾玉兰突然流了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磕磕巴巴地说道。
顾玉兰大学时和李大利同过桌，很矫情很小资很伤春悲秋，是个如林黛玉一样的女子。都大学生了，还经常跟李大利玩三八线呢，李大利胳膊不小心越界了，都要娇嗔一番：讨厌！
而如今，眼前的顾玉兰不再黛玉般娇柔，而像是杂草堆里埋伏许久的战场女战士一般，哭着说她不想见任何一个老同学，任何！李大利听了好像找到了知音一般，因为他也不想见任何一个熟人，任何！
李大利深知，那是因为落魄！落魄！再没有了往年的风光无限，青春无限，满眼的落魄！
原本没和顾玉兰对话前，李大利把顾玉兰也当成如李大山一样的敌人。可如今，看到顾玉兰同样落魄的样子，只能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就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陷害我！”
“呵呵，为什么？”含着泪，顾玉兰苦笑道，“呵呵，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要知道为什么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抬手抹拭着眼泪，顾玉兰又盯向天空晚霞，囔囔道：“无解，很多事情无解！”
李大利也望向天空，此时恰傍晚时分，晚霞已经把天空晕染得绚丽多彩，流云浮动，绝美无比。
“哎！”顾玉兰看到美丽的晚霞，不禁又开始了伤春悲秋般的吟诵：
“孤村落日残霞
轻烟老树寒鸦
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
白草红叶黄花。”（天净沙·秋 元代 · 白朴）
温柔李大利，受不了女人在他跟前这样，所以，他找顾玉兰的目的一时间完全忘了。此时的李大利，看到诗词吟诵起的顾玉兰，满是他大学时的记忆。
当初大学时他也如大哥般地照顾着这个顾玉兰。因为他们是京市津市，大学时买火车票都是他和马大海顾玉兰经常一起买的，火车上也有过很快乐的时光。当初坐硬座的他们去趟厕所都要互相提醒：“快去，快去，厕所里没站人了，快去，再不去又被站上了！”
没错，以前绿皮火车上，洗手间和厕所都站满了人，过道里也是挤满了蛇皮袋大包小包大人小孩儿。
火车上三个去南方上学的大学生互相照顾，也让三个人比起其他同学更多了北方老乡情。
“呵呵，你还那么喜欢诗啊？我记得你以前火车上还经常吟诗呢，过道上的小孩都盯着你看呢”李大利突然想起了火车上的一幕，不好意思地说道。
顾玉兰继续盯着晚霞天空，说道：“呵呵，你还记得啊？我记得我当时吟的是李延年的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好像当初是有个小孩一直盯着我，我记得你还让那个小孩坐你位置半天呢！你当时是挺善良的哈”
“呵呵，好像是哈！我记得你也让过座位给老奶奶，你也挺善良的”李大利不好意思地笑道。
“呵呵，可现在我只是冷！薄情寡义！我感觉到的也是冷！”顾玉兰突然转了柔声柔气，又含泪愤怒地说道：“冷！冷血！冰冷！现在面对的所有，都是冷！冷！冷血！冰冷！跟尼玛冰冷的机器一般，哪尼玛有什么善良？善良是尼玛什么东西？！只有冷！冷！冷血！冷酷！冷！”
说着，顾玉兰愤恨的眼神望向李大利。
两个人对视。
李大利见眼前的顾玉兰，毛燥头发，皮肤细纹隐显，含泪扭曲的面孔，虽戴着金丝眼镜，但大学时期的精致早已经荡然无存。
顾玉兰看李大利，平头，皮肤粗糙，眼睛疲惫无光，大大的黑眼圈，额角还两道斜杠瘢痕。
“哎！我们都老了！回去吧！个人过好个人生活吧，谁也顾不了谁，把孩子带大完成家长职责就行啦！”顾玉兰边抹眼泪边说道。
看到顾玉兰含泪愤恨的表情，大学时曾经把顾玉兰当妹妹照顾的李大利，温和李大利安慰道：“怎么会冷？我看那个药店服务员，叫你爸二大爷的，跟你爸也是很友好很善良的啊！”李大利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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