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阁内，七皇子正与章子画喝酒畅谈。
近几个月来有了章子画及背后平天阁的帮助，七皇子的势力不断扩张，打压得其他有心争夺储位的皇子抱头鼠窜。
近日又解决了李寒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怎能不令他身心舒畅。
“字画先生当真乃神人，只是略施小计就让李寒此人锒铛入狱，先生这碗我敬你！”七皇子特意推开了桌上的酒杯，豪迈的举起大碗一饮而尽。
章子画始终带着笑意，永远一副世间之事皆在我预料之中的模样，这让七皇子大感放心，以后有此人辅佐何谈大业不成？
“今日朝上为此事吵翻了天，殿下就这么笃定李寒会被判以极刑？”章子画冷不丁给七皇子浇了一口冷水。
“早上的事我也听说了，朝中那些老家伙确实是个大问题，争得太凶倒是让父皇起了疑虑。”
七皇子咧着的大嘴一下收了起来，托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
“殿下认为是何人所为？”
“这不明摆着吗，太学院那些护短的家伙。”七皇子突然眼光一闪，有了主意，
“此事终究要交于三司会审，子画先生似乎和大理寺也有些交情？”
章子画脸突然一沉，让七皇子心头一跳，还以为他刚正不阿不想染指三司之事。
没想到章子画又是一副为难的模样，迟疑了半晌才说道：“我本不想介入此事太深，毕竟如今这件事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不过能为殿下拔掉一根眼中钉，平天阁也乐于效劳。”
七皇子一愣，随即大喜，又是敬了一碗。
“原先我以为子画先生是效力于我四哥，没想到闹了个乌龙。只从这段时间我按先生的计策形式，无不如鱼得水，时常我在想实在恨不得早日能结交先生您啊，也不用一路如此艰辛。”
章子画摇摇头，说道：“四皇子为人虽仁义，处事也中规中矩，但是作为储君却失了最为重要的魄力，也没有自己的主见，如此脾性难以撑起乾元盛世。殿下就不一样了，敢舍敢得，处理果决心志之坚于众多皇子当中独树一帜。”
七皇子不住点头，这番分析实在一针见血，朝中那些老顽固怎么就看不懂呢？
“殿下数年前能以一己之力扳倒太子及其羽翼，此事我都敬佩不已。”
章子画突然提到了太子一案，顿时让七皇子脸色一僵，蒙上了一层寒霜。此事极少数人才知晓一些内幕，但都讳莫如深，而今像章子画如此明目张胆且还当着他面说出来，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章子画见状眉梢微微挑动，随即哈哈大笑道：“殿下何故如此紧张，这乾元少有能瞒住平天阁的事，而且我正是看在殿下有如此能力这才愿意效劳。”
七皇子脸色稍稍缓和，
“不仅是我，更是整个平天阁都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章子画言既至此，七皇子这才放松下来，脸上又浮现了笑意。“哈哈哈……我再敬先生，不，敬整个平天阁一碗！”
七皇子第三碗下肚，只觉得胃里烧了一团火，越来越大，就如他的势力一般，想来今日之后与平天阁这条大船更是牢牢绑定了就越加开心。
又过了月余，这日天气并不好，连着数天阴天预示着让人讨厌的雨季也要来了。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地上黑压压的人群两排，京都最宽阔的御街两侧站满了人。
“去往云川府平叛的队伍要回来了？”
“哪有那么快，是那李寒被押回来了。”
“李寒？哪个李寒？”
“就是去年末闹得沸沸扬扬的户部侍郎大案，把曾贼抓上城头示众的就是他。”
“啊？就是那‘青天大老爷’，那这怎么会被押回来？这是犯了何罪啊？”
“听说是残害云川府城百姓……”
这个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特别是距离云川府如此远的京都百姓，更是无从得知，只是今日人传人也不知具体是何事。
而此言一出更是把周围一些人给惊住了，大多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现在闹哄哄的说啥的都有，就属这个最离谱。
“得得……”几匹快马从城门口跑来，快速穿过御街，紧接着两列士兵把人群给隔开。
没有华丽的仪仗，像是一场普通至极的队伍回京。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一队人马才开始进城。士卒个个无精打采，丝毫没有回京的喜色，还有不少士卒身上还缠着白布。
京都百姓一出生每次见到的都是凯旋之师，华丽大气的仪仗队，士卒每个人脸上洋溢着意气风发的表情，他们哪里见过乾元军队这副败北之师的模样。
队伍中间还夹杂着几辆马车，人头攒头并未看到李寒的身影。
渐渐有人便认为只是一句信口胡说罢了。
然而一匹高头大马从御街另外一头走近，身边还跟着数位身手非凡的侍卫。
七皇子勒马停在回京的队伍前头，皱着眉头看着队伍中间夹杂的马车。
走在前面带头的将领一愣，在京都任事自然是识得眼前何人，只是疑惑这七皇子为何会拦在队伍前面。
“为何不见罪人李寒！”身后走出一侍卫，对着带头的将领大喝道。
两侧的民众顿时一众哗然，难道市井里流传的是真的？纷纷往前拱了一步，伸长着脖子。
将领不敢得罪七皇子，下马上前拱手作揖问道：“七皇子今日可有事情吩咐？”
“我问你罪人李寒在哪里？”侍卫大怒这人居然敢无视自己。
“这……”将领看着像是要吃人的侍卫，又抬头看着坐在大马上一脸冷漠之色的七皇子，“岳将军吩咐过末将，让李寒待在马车里以免扰了京都百姓。”
“呵，这李寒好大的脸面，还能扰了京都百姓？”七皇子冷笑一声，不为所动。
“乾元这么多年来，我还没见过坐在马车上的罪人。”
带头将领不知这李寒何时惹上了七皇子，想着岳瑞平的交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的话你没听明白吗，没有坐在马车上的罪人！”侍卫上前一步厉声大喝。
带头将领只得把头一低，回身对下属使了眼色。
几名下属便向着一辆马车而去。
七皇子马镫一抖，而跟了上去，到了马车前高喊道：“太学院学子李寒，何不出来跟大家一见？”
“真是李寒？”
“真是他？”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李寒走出了马车，身上还穿着太学院的学服，而更加醒目他手中的银色镣铐。
人群里响起一阵惊呼，不少人交头接耳，议论市井中的传闻看来是真的。
李寒站在马车前，周围人的举动尽收眼底，此时内心十分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个困境。
天空乌云一层一层的已经盖得极其严实，突然间响起了一阵雷声，轰隆隆的响声让人们都感到有些惊恐。
“啪啪啪……”稀疏的豆大的雨点开始往这个世界打下。
带头将领见状便让队伍让队伍继续前进。
“我本以为你满腔赤诚，当日为民除害清除社稷毒瘤，没想到你也是言行不一之人。”七皇子高声呵斥，每一声都停顿一会，观察周围百姓的反应，见李寒渐渐走近，缰绳一勒大马高昂着头颅打了个响鼻。
“朝廷委任你前往云川府平叛，你却在危急时刻置百姓性命不顾，助长贼人气焰，害得无数百姓惨死，如此行径辜负朝廷信任，更是辜负了所有百姓！”
“你可知罪！”
最后一问声若洪雷，大半御街的百姓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也像是落入人心的惊雷，堂堂七皇子说出来的那还能有假？而李寒这副默不作声的表现不更显得心虚吗？
“李寒！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真干出了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哼，太学院也出了这等衣冠禽兽！”
人群中也藏着不少“有心人士”，又提起了当日城门亲手杀死户部侍郎曾绍周的是七皇子殿下，李寒指不定想要以此邀功，一副作秀姿态，因此迟迟不肯下杀手。
又有不少“有心人士”纷纷附和，那些摇摆不定的百姓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李寒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语，他想起了云川府惨死的百姓，从箪食壶浆相迎到视若仇人的表情。他在问自己，真的做错了吗？与自己的老师相比，再来一次会不一样吗？
议论渐渐变成了斥责之声，人口一句汇成足以摧毁一切防线的洪流。
七皇子依旧坐在高头大马上端着，一副对李寒的做法极其愤怒又惋惜的样子。
“啪啪啪……”雨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水砸得人脸生疼，顷刻间便是倾盆大雨。
雷声跟闪电，虽然不密集却很大。
百姓们开始骚动起来，有些人拿出手帕或斗笠遮雨，有些人则挤到屋檐下躲雨。
李寒继续往前走着，走得很慢。这雷雨来得很及时，挡住了密集的斥责质问，遮住了人脸上的表情，让它跟此时的世界一样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有人扯动着两侧的士卒，从人堆缝隙里钻了出来。
是一位头发斑白的妇人，她似乎并不老，只是眉眼间尽是沧桑，配上斑白枯燥的头发，显得是个老妇人一般。
她突然跪在了街上，悲痛哭喊着：“我不相信李大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两个娃儿都惨死在曾绍周手中，我那可怜的两个娃啊！官府找了数月都没消息，是李大人帮我抓出了犯人！”
老妇越来越激动，哭腔也更甚，“李大人一定是被冤枉的！”
老妇的声音似乎盖住了雷声，盖住了这瓢泼大雨，清晰传入了李寒耳中。
李寒如若雷击，僵在原地。
似乎被老妇所感染，又有不少相同悲惨遭遇的父母走了出来，大雨打湿了他们的衣衫，他们的眼睛却异常坚定。
他们跪在御街上，高喊李大人冤枉无罪。
李寒只是一个小小的学子而已，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远称不上大人这一词。
然而在这些失去孩子的父母眼中，李寒就是“大人”，是一位戏文里为百姓斩杀不义之人的“青天大老爷！”
情绪像是病毒一般扩散，御街两侧的人越来越多跪在地上，高呼李寒的名字。
也有不少人摇摆不定，并不信任李寒，毕竟骑在马上痛斥他的可是当今七皇子。
七皇子会冤枉好人吗？
“有心之人”一时间也懵了，没想到京都平时走路都抬着鼻子的百姓，会为了一个普通学子集体下跪求情。
七皇子脸色铁青开始转为愤怒， 平日里京都百姓见惯了高官，见到皇子也不会有多少敬畏，而今日没想到他们膝盖骨这么“软”，竟会为了李寒求情。
雨越来越大了，乌云里一道银龙贯穿了京都，耀眼的光芒照出众生百态。
李寒浑身都在发抖，泪水与雨水在脸上交叠已无法分辨。
“咚！”他跪倒在地，对着妇人和众多百姓深深叩首。
嘈杂的御街似乎都静止了， 只剩骤雨和滚雷发出的声响。
七皇子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这时周文玉才领着一队衙役赶到。
本来这天气窝在书房好不自在，偏偏下属禀报七皇子在御街上挡住了队伍。周文玉倏然抬头，知道了不对劲，匆忙换好衣物带着人加急赶来。
见到李寒与百姓在这大雨中相互而跪的场面，周文玉顿时迈不动脚步，内心百感交集，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七皇子见到周文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今日虽驳了李寒的颜面，却并不能让他满意。
周文玉躬身作揖，却也不说话，任七皇子策马从自己身边走过。
“把人交给我吧。”周文玉带着带头将领说道，便让衙役扶着李寒离开了御街。
这次并不会看押在府衙的大牢，需要三司会审的重罪自然是关入京都天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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