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光线暗淡了下来，但是郑珂不想开灯。
她蜷缩在床头的一个角落里，双手抱膝，将头埋在两腿之间，好像这样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她的心，空空荡荡的，像是麻木到极致的人，感受不到一丝悲喜，甚至连痛，也感觉不到。
只有眼泪，在脸上肆意地淌着。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听到了门锁被刷开后转动的声音。
是江慕白！
郑珂立刻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抓起枕巾，胡乱地擦了擦脸。
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郑珂不由得闭紧了眼睛。
“小珂？”江慕白显然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房间里会有人，“你是在睡觉……？”
他看到了地上被捏成一团的纸巾，目光又定格在郑珂红肿的眼皮上。
“嗨，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吗？演讲顺利吗？”
她努力试着想让自己笑，只是目光仍然避免与江慕白接触。因为她害怕，一旦对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就会瞬间崩塌。
“发生了什么事吗？”江慕白的声音很平静，但却好像有无尽的温暖。
“问答环节有遇到什么刁钻的问题吗？我以为，你会去参加宴会的。”郑珂顾左右而言他。
“小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郑珂用力咬了咬嘴唇，“我只是……”
然而，她没有办法把话说完。她的笑容——如果，那扭曲的肌肉，勉强可以称作是笑容的话——正随着她勉强筑起的防线，一点一点，急速崩塌。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脑子里一阵轰鸣。
隐约间，她听到江慕白的脚步声，在靠近自己。郑珂索性再一次，紧紧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消失了，房间安静得，只听得到隐约的，从楼下宴会传来的音乐声。
几分钟之后，郑珂终于抬起头，睁开了眼睛，当她看清楚眼前的情形时，不由得吓了一跳——
江慕白，正单膝跪在地上，视线与她相平，担忧又心疼地看着她。
郑珂想转过脸，但江慕白的手，抢先一步，托住了她的下巴。他轻轻地将它抬了起来，不允许她逃避，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
江慕白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双手，温柔地捧住她的脸颊：
“小珂，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没事。”她的声音颤抖地从嘴边飞了出去，然后纷纷消融在眼泪里。
“小珂……”
“真的没事。”
江慕白叹了口气，大拇指在她的脸颊上摩挲着，说：
“是因为楼下的自动售货机里，最后一袋巧克力饼干被人买走了吗？”
终于，郑珂发出一声湿漉漉的笑。
“是啊。”她边掉眼泪边说，“那个人是你吗？”
“当然！”他的拇指轻轻滑过，止住了一滴坠落的眼泪，“机器里所有巧克力口味的零食，都被我买走了。”
“你太坏了！”
郑珂脸上的笑又多了些。现在的笑，看上去比之前那个胡乱拼凑出来的，要好多了。
“我劝你赶紧买一个高端医疗保险。吃这么多巧克力，小心得二型糖尿病。”
郑珂嘴上这么说着，脸却贪恋着江慕白手掌传来的温度，不想抬起来。
他一定不反感自己这样做。
因为，他的手指一直在轻柔地抚摸着着自己的脸颊。
“你太坏了！”江慕白摇头，笑着说，“身为我的女朋友，怎么可以这样诅咒你亲爱的男朋友呢！”
他虽然在笑，但他的眼睛，他的嘴角，都写满了担心，终于，他再一次问：
“小珂，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难过？”
郑珂想把一切都告诉他，但她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怎么可以实话实说呢？
让他知道，今天的的事，都是因为，别人认为，她是他的女朋友？
他会自责。更重要的是，他可能会为了保护她，立刻终止他们的契约恋爱。
不！不可以！
郑珂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在脑子，迅速构思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是我的报告。”她咬了咬下唇，“本来，我觉得还不错。可是，我在卫生间里，听到有人议论，她们说……”
她感觉到自己的下巴湿漉漉，黏糊糊的。江慕白的手掌上，一定已经沾满了她的眼泪，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想要放手的意思。
“她们说了什么？”他轻声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郑珂抽了抽鼻子，“就是说我做报告的时候结结巴巴。还说，我之所以会被选中，是因为，我是你的女朋友。”
“你说的‘她们’是谁？”江慕白的语气开始严肃起来。
“呃，就是两个陌生人，我不认识。”
“你注意到她们的胸牌了吗？或者，她们有什么特点？”
“没，没有。”
“她们知道你的报告，很可能是和你同一个讨论组的人。我有名单，我现在带你一个一个去找。”
江慕白的声音不高，但郑珂听得出来，他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那情绪里，有愤怒，甚至是暴力。
尽管，他的手仍然温柔地抚摸在她的脸颊上，但是，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出，他的肩膀收紧，微微起伏的下颌肌肉告诉她，他在用力地咬牙。
郑珂感觉到，一种战栗的感觉，顺着她的脊柱，传遍了全身。
“别，别去。”她阻止说，“我不想再把事情搞得更加严重了。”
江慕白眯起眼睛，抿紧了双唇。
于是，她只得尽量装出无所谓的语气：
“反正，你也跟我说过，不要太在意别人说什么。不对吗？”
江慕白心疼地看着她，几秒之后，无奈地笑了笑，说：
“好吧。”
郑珂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绝望和难过了。
因为江慕白，因为他在这里。
那个在别人口中嚣张、高冷、刻薄的江慕白，对她，却永远有无尽的耐心和温柔。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再一次感激，命运恩赐于他们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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