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句话之后，谢安一边抿着茶，一边很认真的看着对面的那个绝世美人儿。
第二次见面，已经没有了初次见面的那种生疏感，距离在无形中拉近了很多。
许是因为一回生二回熟。
也可能是因为经过了刚刚在门口遛狗的缘故，两个人的距离就变得近了很多。另外这一次的见面地点也是有讲究的，选在了这种没人的山顶上，无形之中就没有工作商务洽谈的味道，自然会生活化一点。
而这一切可不是自然发生的，而是陈艳茹有意为之。
如果不是因为上次见面的时候认可了谢安，感觉谢安可以合作。
这一次陈艳茹万万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见面，更不会选择不带人。
可见这个女人在纤毫细微之间，都经过深思熟虑的。
很是不简单。
陈艳茹的细节操作，其中用意，谢安都get到了。也做到了心中有数。
在这样的氛围里，谢安感到非常的轻松，还饶有兴致的喝茶，静静等待着陈艳茹开口。
本以为陈艳茹会和上次一样，说一些交易筹码方面的事情。
结果，陈艳茹接下来的话，让谢安大感意外。
“我找人特意去调查过谢总的过往。发现谢总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谢安：“？”
这玩的是哪一出？
不是说今晚来谈合作交易的么？
这是……
一时间，谢安感到有点懵，不过也没表露出来，而是做出很淡定的样子，继续凝视着对面的陈艳茹。
谢安知道，陈艳茹的话肯定不止这一句，还有后文的。
多听听，或许就知道这女人的用意了。
果然，陈艳茹端起茶杯，慢慢的抿着茶，娓娓道来。
“你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工薪阶层家庭，从小学习还不错。也考上了名校中海大学。毕业后去了金瑞公司工作，一直都平平无奇。工作收入虽然还凑合，但也就能勉强过活日子。那个时候的你，并未表现出过人的地方。也没有做出过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两个月前。”
说到关键的地方，陈艳茹忽然停顿，还抬头看着谢安，试图观看谢安的反应。
谢安双眼微微眯起，静静的打量着陈艳茹。
敢情这女人是去查了自己的底。
不过这也没什么。
谢安并非什么名人，从事的也不是什么特殊行业，身份就这么清白，但凡有心的人，稍微去调查一下就能查出来。
这些没问题。
问题是……陈艳茹到底想干嘛。
既然陈艳茹开了个头，谢安便顺着往下说，“陈总还查过我。没错，你的这些信息都是对的。”
嗯。
陈艳茹微微点头，“两个月前，你忽然就开悟了，就好像开挂了一样。在职场中迅速崛起，通过帮助苏玉卿拿下了张金虎的订单，接连两次。坐上了金牌顾问。然后不断解决公司出现的危机……”
这一段的过程，陈艳茹说的非常详细。
她说话的语速并不快，但是声情并茂，非常有感染力。对于抑扬顿挫的把握也十分到位。就好像说书人在讲故事一样，给人一种沉浸式的体验。谢安更是感觉陈艳茹帮自己重新回忆了一番过去的人生。
很快，陈艳茹讲述到了谢安担任金瑞公司的总裁。协助凌雁秋抓捕张金虎林泉等人。
最后，陈艳茹讲到了谢安开办论坛，最后扩展公司的事情……
点点滴滴，都讲的十分周到细致。和事实没有任何出入。
谢安听了后感到颇为震惊。
调查出这些事情不难。
哪怕把这些事情调查到这么细致，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难的是陈艳茹竟然在没有任何文稿的情况下，全靠个人记忆把这么多的信息，分毫不差的讲述出来。
就算是谢安自己，让他复述这些细节，都可能存在一些模糊的地方。毕竟时间过去很久了，很多细节记忆的不会那么清晰。她陈艳茹，做到了连自己都很难做到的事情。
委实惊人。
可见这个女人在自己身上耗费的时间和精力，简直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越是如此，谢安越发感觉到今晚有戏。
哪怕还没开始直入主题，就凭对方花费在自己身上的时间精力，足以说明问题了。
待得说完谢安的所有过往后，陈艳茹嗓子都干了，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大口，润润嗓子。而谢安却很闲散的靠在椅子上，仿佛听完了一个故事。
这故事还很好听。
不但内容精彩，主人公还是自个。
津津有味，还嫌这故事太短暂。
不过谢安也敏锐的意识到，陈艳茹说的这些……是大部分。其中有些机密，还没说出来。比如谢安和九爷的关系，比如谢安和宋玉的关系，和凌雁秋的深度合作关系等等。
这些都是非常隐秘的事情，陈艳茹不知道也很正常。
然而，陈艳茹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润完嗓子后继续道：“谢总，我感到十分好奇。一个二十二岁的人，怎么忽然一下就变得这么厉害呢？不科学啊。”
谢安苦笑，并没回答。
陈艳茹继续道：“根据我调查到的信息，加上我的猜测。我有一个判断。”
谢安道：“陈总直说无妨。”
陈艳茹道：“促成你发生蜕变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内在因素，一个是外在因素。”
谢安瞳孔微微一缩，感觉有点意思了。
陈艳茹道：“外在因素，是九爷。九爷是你的贵人，彻底让你完成了蜕变。你通过去红颜酒吧，认识了宋红颜，然后通过和宋红颜的联系，见到了九爷。从此，你就不同了。”
谢安握着茶杯的手都哆嗦了一下。
这个陈艳茹，很不简单。
调查都深入到了这个地步，令人十分诧异。
陈艳茹直勾勾的盯着谢安，仿佛想通过谢安的每一个微表情，看清楚谢安的内心变化。而谢安也察觉到了陈艳茹的意图，便努力让自己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淡定，不愿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最后陈艳茹失望了：谢安的表情太淡定了，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不过，陈艳茹仍旧没有放弃，继续道：“我查到这里的时候，就很好奇。我在想一个问题。你当时什么都没有，工作上都没什么出色的表现。凭什么得到宋红颜的赏识，九爷那样的大佬，又凭什么去见你。并且和你建立联系？
后来，我又想到了你的内在因素。这给了我灵感。”
说到此处，陈艳茹再次停顿。
这样的沉默，给了谢安很大的压迫感。
在内心深处，谢安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隐约觉得一直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要被人给挖出来的味道。
谢安已经不敢大意了，而是调整了一个姿势，保持笔挺的坐姿，放下茶杯，静静看着陈艳茹。
陈艳茹并没有着急往下说。
或许是因为接下来的话分量太重，也或许是因为陈艳茹疲累了。
这时候的水已经烧开，发出“噗噜噗噜”的沸腾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那水壶。
谢安甚至提醒了一句，“水开了。”
嗯。
陈艳茹微微颔首，随即抬起纤细的右手，提起水壶，给龙井冲泡了一遍，然后给谢安倒满一杯茶，这才继续往下说，“后来我托秦城监狱的人调查了一下，发现九爷入狱后不久，就遭人下毒，导致眼睛不好。眼角膜受损。”
嘶。
谢安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
九爷刚入监狱就被人下毒了？
好歹毒啊。
难怪九爷年纪不算特别大，眼睛就不好了。
原来是被人陷害了。
至于幕后的凶手是谁，谢安不用说也知道了。
除了海工会，还能有谁呢？
太狠毒了。
而且，谢安和九爷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九爷竟然没告诉自己。甚至宋红颜和宋玉也没和自己说……不对，估计宋玉和宋红颜都不知道。
九爷藏的深，未必把这事情告诉她们。
想到这里，谢安没由得感到一阵心如刀绞的痛。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九爷那慈祥的面孔，还有那笑容。
一下子，谢安就很不是滋味。
说不出的难受，压抑。
九爷入狱是被海工会陷害的，九爷的儿子死去，也是被陷害。如今连九爷的眼睛出现问题，也是拜海工会所赐。
一股无名火，立刻就在谢安的脑海中涌现出来。
难以忍耐。
以至于谢安一直压制着表情，此刻也压不住了。外露出来。
而这一切，都被陈艳茹看在眼里。
她没继续往下说，而是给谢安倒茶，给足了谢安调整情绪的时间。
咕噜。
谢安喝了一口茶，感觉怒火难消，便问了一句，“有酒嘛？”
“有。我去给你拿。白的红的？”
“白的。”
“好。”
陈艳茹倒是爽利，没多说什么，起身就去拿酒。走出门的时候，陈艳茹还不忘回头看了眼那个坐在椅子上，身体有些哆嗦的青年。然后暗暗摇头叹息。
过不多时，陈艳茹拿来两瓶茅台。
典藏版，价格非常昂贵。
“没有酒杯……”
“不用。”谢安拧开盖子，直接对着嘴里喝了两口。随着烈酒下肚，腹部顿时产生一股火烧一般的滚烫，谢安龇牙咧嘴，才忍下来。然后脸色发红，眼眶也有些发红。
谢安这才放下酒瓶子，“你继续说。”
陈艳茹 也拧开酒瓶子，扬起酒瓶，“我陪你喝一口。”
谢安虽然没说话，但还是拿起酒瓶子和陈艳茹对干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才作罢。
其实谢安不打算喝酒的。
昨晚喝的太多，至今还有点反胃。但是刚刚陈艳茹抖露出来的信息太过惊人，深深的刺激到了谢安。他不得不喝一口酒来压压惊，靠着酒精的麻痹，才感觉好受了很多。
陈艳茹道：“你要是听了难受，或者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谢安又喝了口酒，“没事，你继续说，我想听。”
事情都进展到这一步了，谢安岂会因为自己的难受，就事情中断？
这不可以的。
嗯。
陈艳茹点头，继续道：“因为九爷的眼睛不好，这大概是九爷当时唯一的迫切麻烦。而你和宋红颜勾搭上了。很显然，你能解决这个麻烦。我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但我猜测出来了。你同意把自己的眼角膜捐赠给九爷。不是吗？”
如果刚开始的时候，陈艳茹说出这话，谢安肯定会感到十分诧异。
但是经过前面那么长的铺垫，谢安对这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丝毫不感觉到意外。
咕噜。
谢安猛然喝了口酒，大概知道了陈艳茹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果然。陈艳茹抬起酒瓶子，和谢安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这才继续往下说，“你那么年轻，家庭美满，工作也没有遇到特别不顺的事情，怎么会想不开去捐赠眼角膜呢？我就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查。然后，我知道了你的处境。”
说到这里，陈艳茹拿出手机，打开一张诊断书，慢慢的放到谢安跟前。
谢安简单的扫了一眼，然后目光就沉凝下来。
没错。
这诊断书谢安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谢安当初在医院诊断出肺癌晚期的见证。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谢安的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一天，谢安蹲在医院的楼梯口，蜷缩在角落位置，嚎啕大哭。
虽然过去两个多月了，但是那一天的场景，谢安记忆深刻，恍如昨日。
现在想来，都感到一阵刀绞般的痛。
比刚刚听闻九爷被人下毒更加的痛。
疼！
疼的无法呼吸。
谢安捂着小腹的位置，慢慢的弯下腰去。
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谢安都已经走出来了，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以为自己足够豁达，可以坦然的面对这一切。便是任何人提起这个事儿，他都可以一笑了之。
可是此刻听陈艳茹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谢安才发现……他大大的高估了自己。
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强，也没有那么强大。
终究，自己还是一个普通人啊。
谢安也不知道怎么子，忽然一下眼眶就红了，泪水滞留在眼眶里，若非谢安强忍着，随时都要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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