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五百亩田，把老顾那整天‘吃牛肉’的老糊涂蛋劝退了？”
晚间的张康国坐下来喝了一口酒，听着太学读书的儿子说这事时候神色极为古怪，是真对这个可敬可畏的后生充满了好奇。
至于张云熙，以前非常不喜欢小高，但所谓的书生意气，现在则非常崇拜。
现在的太学里，受当时赵明诚和李清照影响，还真有一群人非常喜欢小高衙内那简单粗暴又极为魔性的风格。
真的是，让小张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当太学知道小高衙内犹如当初出阵二龙山时一样的风格，一怒之下把刑部六局这么一国之公器、竟尼玛给直接关门歇业、全体停职了！
“老实说，当时听到这消息，合不合归，对不对，结局会如何不说。敢这么做，仅仅那份坦荡和气魄，以及不服就干的妖娆魔性，还得是他小高。现在整个太学里对他评价非常之高，都认为我朝啊就是太怂了，太缺少不服就干的气魄。以至于总是瞻前顾后，被外族欺负。”
张云熙敬父亲一杯后，开始眉飞色舞的说着。
张康国眉毛一扬，随又恢复了深不可测的姿态，不置可否道：“还有呢？太学生还都说了些什么？”
张云熙道：“倒也没有什么了，不涉及他们自己的利益，大家也就都只是人云亦云，倒是有些同窗开始夸奖爹爹了，说小高衙内能上任枢密院，乃父亲大人力排众议、顶住让皇后亲戚退休的压力，这才达成的。若小高衙内将来成事，定是父亲的栽培。”
“……”
张康国寻思，这一定是张叔夜在刻意这么解读了。
但是也好，从以往简历看，他小高看着是条精力旺盛的疯狗，但有勇有谋，政治斗狗输掉的几率不大。
那么如果知道他会赢，现在就顶了力排众议扶他上位的名声岂不是更美好？
“你和他是朋友吗？”张康国神色难明的问。
张云熙摇头道：“不是，其实我还有点讨厌他呢，但如果父亲需要，孩儿就去结交他？”
张康国想了想道：“没必要，他那种人走太近的话，会被伤，韩世忠和赵明诚就是例子。但你要对他表示尊重，亦要在太学里推崇他的观点他的思路，明白了吗？”
张云熙点点头，却又疑惑道：“奇怪的是，这次明显是在夸奖小高衙内，但太学里面已经有通知：禁止讨论小高的话题。”
张康国眼睛里精光一闪道：“这几乎就说明：倒韩世忠的时候还没到，公相不愧是老狐狸，仅仅现在，就看到小高的棋路了，公相他老人家明显是知道了小高正在舆论上铺垫，目标就是韩世忠。”
张云熙好奇道：“动不动韩世忠，原则上是枢密口说了算，公相即使权倾天下，难不成还能阻止西府政策？”
张康国叹息一声道：“他是不能阻止西府政策，但他能控制舆论和大家的思路。而现在，若是没有舆论上的发酵和支持，强行动了那皇帝眼睛里的英雄将军，那么老夫以及西府一众官的前途就搭进去了。否则，你以为小高那么简单粗暴的人，为何费那么多的功夫去铺垫？”
张云熙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小高原来真是如此聪明啊，当时他就告诉我：一但什么时候书院甚至国子监、允许对某些敏感人物高谈阔论的时候，实际上就是上层在测试民意。那敢情现在刚有点苗头，大家人云亦云说‘姓韩的又带兵的多半不是好东西’时候，太学就马上被指导了，如此就证明他动不了韩世忠。”
张康国扭头看着茶几上的棋盘少倾道：“是动不了韩世忠，但是下棋么，你别老想着上去就将军，吃掉对手的车马炮，一样是对弈的步骤。若什么时候，韩世忠通过谋反案一役建立起来的威望和班底、也即是棋盘上的车马炮、被人吃干抹净后，那动不动他韩世忠还有意义和区别吗？”
“所谓树倒猢狲散，那个帅才他若连身边的车马炮都保不住，往后谁去拜他的庙，谁信他还能运筹帷幄，谁觉得跟着他还能立功而不是惹火烧身？所以棋盘，亦是官场。公相的最大威望在于：当时不可为时候他保全了门生，只身扛事，找皇帝请辞。而后皇帝借坡下驴，借星变罢相。于是他虽不在位了，势力不衰。现在就看，韩世忠有没有公相的那种政治上杀身成仁、背水一战的水准和勇气了。”
听到这，张云熙惊呼道：“原来是这样，小高这是声东击西，实际上，他通过父亲大人周旋、不惜以贿赂方式让老顾退休，进而拿到刑部六局的立案权限，同时把但凡有可能是蔡太师门生眼线的人赶走停职，这是要准备吃掉韩世忠的车马炮，最后才开始‘将军’？”
张康国微微点头后，笑眯眯的起身去了书房。
这也正是张康国心中的所想，由那不服就干的小高去撸公相大人他们的虎毛，这才愿意扶他上位刑部六局的……
回来的时候，在门口被一只赖皮狗咬住了裤腿。
随从们表忠心的抢着怒斥“哪来的野狗，敢咬衙内”。
小狗差点被踢的时候，高明眉开眼笑道：“慢。”
又蹲下来道：“旺财，是你啊？你是不是来问我，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吕四娘吗？答曰：我记得的，只是现在特别忙，还没安排人去接她。”
“？”
小黄狗明显懵逼的样子，不知道这位老朋友说的什么。
至于属下们则神色古怪，反正，这二世祖经常说胡话就是了。
随后抬眼看去，只见安道全也在高府大门的远处，还带着两小屁孩，分别是小鱼儿和小燕子。
高明赶紧招手：“过来，看我忙的，这几日都忘了过问你们，四娘好吗，怎么没和你们来？”
走过来后，安道全神色古怪的道：“四娘……她……她……”
高明色变道：“她怎么了！”
安道全赶紧道：“别担心她没出事，但她走了。我这里，有一封她留给你的信。”
高明有些不祥的预感，赶紧打开信看。
只见吕四娘那很差劲的字迹写道：“郎君，我走了，不想走，想你，但知道了你是谁后，我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离你更遥远，我想每日都看见你，却，不想卑微的留在你身边你每日都看不见我，你想不起我，所以，我走了。自此天涯四海，我想去看看。我不想带着小鱼儿小燕子颠沛流离，不想他们吃苦，便留给你养了，这是你欠我的，而且你答应过会养我的孩子。”
就这么简简单单，甚至没交代清楚一个事件的信，这些字原本她都不会，也是被困陈留期间，高明耐心的教她识字的。
现在看后，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吕四娘应该等了好几天了，可以想象她这时期的心情之无措彷徨。
只是确因为有些重要事务，此外扪心自问，内心里高明也没把那个女人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于是这几日就疏忽了。
结果，现在四娘走了。
小高几乎能感受到，她走的时候那种失落、但还是选择“放手”的心情。
“来，过来。”
甩甩头，高明对小鱼儿和小燕子招手。
两小屁孩马上跑过来抱着“药罐子叔叔”的腰。
即使感觉有点对不起嫣红，但燕青还是神色古怪的道：“现在……应该没走远，要我去追回来吗？”
“算了，让她去吧。惟愿她以她喜欢的方式，安稳过完一生，她的孩子我会养大，并且让她们成才。”
说完，抬手抹去眼角渗出来的少许湿润，怀着感慨、领着两小孩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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