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一律抹杀
夜幕彻底降临在这片沙漠之中。
没有了白天阳光的强烈辐射，满是黄沙的大地无法长久的保持那从天外得来的巨大热量。
热气蒸腾，不同区域之间极大的温差导致了空气的密度变化，又在温度与密度的双重梯度驱动下掀起了一阵阵凌冽的风。
地面附近的气温在极快的时间内便下降到了几乎零度，并且伴随着冰冷空气的流动，更加高效的从一切有着较高温度的物体表面将热量带走。
而对于正在夜色之中以以极快的速度穿行沙漠的“薄翼”游骑兵们来说，高速的航行导致了身边低温空气的相对流速更快，对于他们来说的影响也更加严重。
眼角余光中的黑暗里，透明薄翼在高频嗡鸣，起伏的虚影向着两边扬起飞沙。
蕾娜驾驶着的飞行器被保护在了队伍的中央，前队破开的空气能够有效减少她所遭受的气流阻碍，也能令那低温空气带来的寒冷有所削减。
但这仅仅是对于有着紧身作战服的蕾娜而言。
轻轻扶在蕾娜腰间的手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已经收的有些紧，从背后传来的紧贴感也附带上了不住的颤抖。
没有生物强化或装备的支撑，沙漠夜晚的低温对于一般的人类来说的确是致命的。
蕾娜能够理解这一点，所以也并未对恩弗伊的行为有所抗拒。
“你怎么样？还能顶得住吗？”
询问声传入了恩弗伊那几乎被风声灌满的耳朵，关切而温柔，不似之前那样严厉。
“我还......还好，就是.....有点冷。”
恩弗伊的声音虽然还算正常，但也还是能听得出那颤颤巍巍语调。
蕾娜微微扭头，快速的向后方观察了一下，随后便伸手向自己身后的长刀刀柄抓去，开启了长刀的热能模式。
一股暖流隔着未知材料制成的刀鞘向蕾娜与恩弗伊的身体传去，略显炙热，但却也能够忍受。
背后的颤抖慢慢缓解了，搂在腰间的手臂也不再那么用力。
“谢......谢谢。”
恩弗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用谢......”
蕾娜不自觉的回应道，但当那话语声落下，一种复杂的感情却突然浮现在了她的心中。
自从她被迫降落到特雷那卡星上之后，不论是遭遇沙虫，还是遇到“生命航船”的行旅，又或是莫名其妙被当做什么传说预言中的女武神，现在又来到雷德里亚部落城......
虽然不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些什么，但事情似乎正在潜移默化之中变得愈发虚幻，让人捉摸不透。
感觉就像是真的有着什么在引导着自己的命运，并且逐步与特雷那卡这一神秘文明的命运相交汇，融为一体。
而恩弗伊，这个来自星际艺术家联盟的，主动或被动留在特雷那卡星上学习文化与艺术的人类学徒，恰好跟着“生命航船”的行旅队伍穿行沙漠，又幸运的从沙虫袭击之中活了下来，也是他为了救下自己而第一个将自己称为语言中的女武神......
如果一切真的是早已注定，那在这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命运交汇的路途之上，他又是什么样的一个角色，又将对未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头脑中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向着哲学方向跑偏，一阵深深的虚无感传来。
蕾娜深深的呼吸，将头脑之中的混沌暂且放在一边。
不论怎么说，是恩弗伊帮助自己得到了“生命航船”行旅之中幸存者们的原谅与帮助，也是他的缘故才令自己得到了雷德里亚部落的认可，现在才能驾驶着这能够在沙漠之中快速航行的飞行器，向着自己的心之所向一路驶去。
在狂啸者部队之中的经历与成为狂啸者首领之后的成长令她早已善于处理这些人情之事。
同意或拒绝，给予或获取，维持或舍弃，利用或被利用......
多亏了在狂啸者之中塑造出的价值观，这些决定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不会出现一丝犹豫与迷茫，但......
林炎屹是个例外，这一点，蕾娜十分确定。
但恩弗伊却不该是另一个例外。
一个萍水相逢、毫无关联的陌生人，一次意料之外、不求回报的帮助。
或许是因为自己不熟悉这种单纯的善意，又或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林炎屹的关系。
在判断要如何对待恩弗伊的事情上，蕾娜总是会陷入莫名的犹豫与纠结，而当这种情况不止一次的出现时，困惑的感觉就会随之而来。
蕾娜并不经常这样，但却也还是能够在自己那遥远的记忆之中，找到某些有着相似情感的类似片段。
荒凉的红色大地，贫穷的简房城区，赤脚的奔跑嬉闹，以及夕阳之下......那个已然有些模糊的青涩面孔，与一个令人期待，又害怕的吻......
想到这里，蕾娜的心中不觉一颤，就像是有着什么尘封的东西被重新翻开，也将那些被一同尘封的情感唤醒。
天真，单纯，幼稚的烦恼，与青涩的爱。
长大以后又突然清晰的回忆起那个当年的自己，这种体验颇为奇特，但却又令蕾娜本能的感到危险。
因为林炎屹的事，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因为那种情感而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软弱，但至少找回林炎屹对现在的处境而言确实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而这种青涩而不成熟的情感则更加危险，无用，且难以摆脱。
更何况还是因为这样一个才刚认识不久的人而出现......
飞行器的“薄翼”还在耳边嗡鸣，前方的游骑兵还在一路前行，腰间环抱的触感与背后长刀的炙热都再次变得真实无比。
蕾娜回过神来，开始用意识代替本能来接管身体。
这一路上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只是那夜幕愈发深邃，星空也愈发明亮。
“蕾娜大人！信号范围已覆盖目标地点，游骑兵一队的信号也与目标地点重合，我现在正在建立通讯连接！”
耳机中响起了格丝神使的声音，令蕾娜的精神为之一振。
“游骑兵一队已经到达目标点了吗？请尽快下达终止指令，希望我们能赶得上......”
“明白，我会在第一时间......”
话说到一半，格丝的声音突然中断，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命令声，应该是通讯的连接突然建立完成。
“游骑兵一队！立即终止行动！以诸神的名义，葛里柯大队长，这里是神使格丝代表神殿大祭司下达指令！”
格丝的话语从耳机中不断的传出，吸引着蕾娜的注意力。
片刻之后，似乎是松了口气的微弱声音传来，但紧接着又是某种疑惑且紧张的语气词响起。
“葛里柯大队长，请重复你的报告！你是说在目标地点发现了山德卡部落的部队？”
“......”
格丝似乎是收到了另一边的回答，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被瞬间提了起来。
“葛里柯大队长，尽快检查目标残骸中是否有幸存者，阻止山德卡部落的人靠近，告诉对方的领队，这是雷德里亚神殿大祭司的指示！游骑兵一队接受新的作战指令！保护目标设施和设施里的一切幸存者及其遗骸，已授权可以执行无限制武力阻拦，不惜一切代价！重复！保护目标，不惜一切代价！！！”
听着耳机中格丝的命令，蕾娜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随即向着格丝发问。
“格丝神使，情况怎么样？”
“蕾娜大人，游骑兵一队已抵达了目标地点，确实发现了一艘损毁严重而坠毁的伊莱商盟小型穿梭机，他们尚未开始清理任务，但是......”
“但是什么？你刚刚提到了山德卡部落。”
“是的，除了他们以外，山德卡部落的游骑兵部队几乎也同步抵达了目标地点，双方正在对峙，情况不是很好。”
蕾娜听出了格丝语气中的担忧与紧张，心中不妙的感觉更甚。
“你的意思是，山德卡部落与你们有矛盾，他们会影响我们的救援计划？”
“我们两个部落之间由于发展的理念不同，在一些事情的看法上难免会出现分歧和矛盾，尤其是......对于外星入侵者的处理方式，我们雷德里亚部落虽然对于外星的入侵者也会采取暴力清理的措施，但一般只会在判断对方有着强烈抵抗意图与暴力反抗手段的情况下......”
说到这里，格丝的语气稍稍变化，开始有些压抑与紧张，又继续讲了下去。
“而山德卡.......他们一直认为，只有武力才是能够引领特雷那卡人超越未来的手段，也只有暴力手段能够真正的保护自己，震慑外界一切心怀不轨之人，所以对于所有的非法入侵者，他们都会不问为何，不留情面的一律抹杀......”
“一律抹杀吗......”
一丝杀气从蕾娜的双眼之中迸射而出，机械手也将飞行器的控制握把捏的微微变形。
耳机的通讯频道变更，格拉格的耳边出现蕾娜的声音。
“格拉格队长，麻烦你，最高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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