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行云看到季殊不可置信的表情，无情嗤笑，“你觉得本尊会冤枉他不成？本尊已经强行取过他的一滴心尖血对验，绝不会冤枉他的。”
季殊沉默了一下，的确，修真界中的修士，每个人只有三滴修为凝聚而成的心尖血，这不同于普通血液，这是只有天生同脉的父子之间才会融为一体的。
而一旦三滴心头血耗尽，便会修为止步，直到修为散尽而亡。
季殊忽然想到了昊元仙君看似正常寿终的死亡，“你真的取过他的心尖血？只一滴？”
那就可以解释，昊元仙君为什么会比原本的寿终时间还要早几年，就修为起散了。
那是因为少了一滴心尖血。
“是，”钟行云冷笑，“尽管本尊当时恨不得直接取尽三滴，当场让他修为散尽而死，可到底，天道之下，修道之人无论道修魔修，还重一个天生血脉因果。本尊不想太给自己找麻烦，为了他遭受一部分天道因果反噬，不值得。”
“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殊越发好奇。
他看得出来，提到昊元仙君，钟行云也只是不屑，还有一种恩怨两消，尘归尘土归土了的释然，倒是没有多少怨恨情绪。
那这样看来，昊元仙君大抵也并不是做出了太过丧心病狂的事。
钟行云神色有些复杂，提起这些事，似乎他也说不清是怨恨还是什么，“我娘曾经是魔界魔女，更是上一任魔尊的亲生女儿。”
季殊无声睁了睁眼睛，所以，钟行云他···入魔只是回去“继承家业”？
“上任魔尊是我外公，他跟现在的本尊一样，被一群所谓的仙门正道喊打喊杀，天天扣满了黑锅，就连我娘，也被他们叫做女魔头。可实际上，我娘只是出身就在魔界，我外公把她保护得很好，她也许说不上是善良，但绝对称得上是单纯，可即便这样，正道依旧骂她女魔头，什么脏水都敢往她身上泼。”
钟行云说到这里时，眼中满是对正道仙门的厌恶。
季殊沉默了一下，“···有时候，是这样的。”
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癫，一个出身，就能把人直接钉死。
可实际上呢，无论哪里，都有好人坏人，都有穷人富人，从来都没有被集体风闻连累个体的道理。
但事实就是残酷的。
就是会被连累。
“本来，她也看开了，只是想着别跟正道那些人拉扯就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罢了。随便那些人怎么想。可那次，有个正道修士中了令人动情的迷魂草，几乎要爆体而亡，我娘路过，惨遭毒手。”
季殊秒懂，“是师尊？”
钟行云垂眸，“那人侵犯了我娘，我娘惊惧之下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便仓惶逃去，没曾想，就有了身孕。我娘本不欲留，谁知当日对方体内迷魂草药性极毒，与女子那般后，其实只是将毒性释放在了女子身上。这毒对女子身体有损，此时落胎只会立刻伤及性命。她只能生下了我，只是，未及几年，她还是因残余阴毒蔓延死去了。”
季殊沉默片刻，“···节哀。”
钟行云摇了摇头，“我当时年纪尚小，只以为她是身体不好才会死，根本不知道个中缘由，她也从未告诉我我是怎么来的。所以那时我也没怨恨过谁。更加之，她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说出身魔界平白遭人诟病，让我趁年纪小，去拜入正道仙门。说不定，将来还能与我生身父亲相认。”
季殊看他，“所以，你才会拜入了青剑峰？”
而原主记忆中的清云师兄，清风朗月，性格温和，对师尊也极为尊敬。
后来，却突然堕入魔道，与往日师尊决裂。
“后来呢，你是怎么知道了一切？”
季殊已经猜到，肯定是原本什么也不知道，无怨无恨的钟行云知道了什么，才会这样。
钟行云点了点头，“你应该还记得——不，前提是，你有我师弟的身体记忆的话。我入魔那年前不久，修真界发生了一件大事，上一任魔尊重伤垂危。”
“是他垂危之际，喊你回魔界，告诉了你关于你母亲的事？”
这样似乎就能理解一向温和的大师兄为什么会毫无征兆的一夜之间直接入魔了。
“没错，”钟行云眼中尽是冷意，“我没想到，我娘当年竟然是被正道人侵犯，还把一身阴毒留给了她，才会害死她。我更没想到的是，冤家路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一直尊敬有加的师尊！是我外公最后时日才查出来的，只是他已经无力亲自为女儿报仇。”
一时之间，他怨极恨极，恨不得立刻杀了昊元仙君。
可这些年来，师尊对他的悉心教导，也都是真的，如此两难地步，挣扎不已，心魔伺机蔓延，他还是入了魔。
“那时，一边是父子关系害母之仇，一边是师徒情分教养之恩，我甚至想要逃避，总是在想，也许是我外公查错了，当年的人并不是他。我趁师徒反目让人夺取了他心尖血，可，就是他，真的是他。”
钟行云苦笑，“我亲自找到他，以无关之人的口吻旁敲侧击当年之事，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季殊追问。
钟行云冷嗤一声，“他根本不记得当年发生过这种事，只知道当年自己已经神志不清，做了什么，遇到了谁，一概不知。只知道后来毒性便消下去了，他以为那毒是过了时间自己便消了。”
季殊哑然，怪不得，昊元仙君的确不像是会做侵犯别人事后还不管不问的人。
如果是中毒导致神志不清什么都不知道，似乎就解释的通了。
钟行云深深叹了口气，“那一瞬间我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恨他了，他全然无知无觉，自己都不知道当年做了什么。我的怨恨，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所以最终他也没有杀死昊元，只是与他彻底断绝了关系，不再是师徒，也不想父子相认，就此回到魔界，正魔不两立，不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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