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射程的晋军远程部队，他们不需要再进行校射，列成箭阵就向聚拢在营盘栏栅位置的鲁军射箭。
第一次是齐射，六千多的弓弩手同一时间射箭，天地之间出现了撕裂声，随即六千多支箭飞射而出。
挤在栏栅附近的鲁军，他们并不是得到命令过来防守，得知有晋军在抵近前来围观罢了。
没有错，来到栏栅附近的鲁军就是带着围观的心态，原因是他们高挂了免战牌，以为晋军过来是单纯的想要耀武扬威，多数人并不认为晋军真的会进攻。
愚昧？
不不不！
高挂免战牌可以得到休战时间才符合当代人的认知，反而是高挂免战牌再挨打超出了当代人的理解。
可能是晋国当太久的霸主，一直以来比较守规矩，导致列国忘记晋国的那些黑历史了。
没有发达起来的晋国，最大的黑历史莫过于“曲沃代翼”事件了；同时干过“假道伐虢”的操作，使之世人知道什么叫作“唇亡齿寒”；晋惠公时期的晋国将秦国骗得团团转，向秦国借粮进而发生人类历史上首次大规模使用泛舟运粮的行动，史称“泛舟之役”，等秦国也发生粮荒向晋国求助，换来的却是晋军的大举入侵。
以为晋国只有那么点黑历史吗？肯定不止的。
而晋国称霸中原之后，确实是收敛了许多，转身成为姬周王朝的秩序守护者。
事实是什么？如果不是出现楼令，并且楼令成长到掌舵晋国，晋人装着装着都把自己催眠，欺骗到自己成了广义上的好人。
别管晋国是不是动不动就内乱，晋国确实保住了周天子的王座，维护了姬周王朝的既有秩序，使之很多早该灭亡的国家得以幸存，对那些受到庇护的列国之人而言，晋国难道不是一个好大哥吗？
鲁国是一个绝对保守的国家，生活在这种国家的人，他们更意识不到时局的变化显得很正常。
历史上有多少像鲁国君臣这样的人？简直是多不胜数了。
列成箭阵的晋军射出第一波箭雨，看得好多鲁军脸色呆滞。
那是鲁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以至于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挨射。
直至有闷哼和惨叫声出现，看到袍泽倒在地上，不少鲁军还是傻愣愣站在原地，只有少数反应过来的鲁军喊着“敌袭”狂奔起来逃窜。
不是吧？
晋军都已经实施箭袭，怎么挨了射的鲁军还是那样？
奇怪吗？
不奇怪。
发生了超出自己预料的事情，不少人确实是一时半会脑子转不过弯来，要看个人的反应弧究竟有多长。
晋军弓弩手第一次齐射是六千多人，第二轮只有弓箭手射箭，射出四千多支箭矢。
那是持弩的弩兵重新给弩机上弦需要更多的时间，不像弓箭手搭箭张弓就可以射箭。
因为弓箭兵和弩兵的射箭频率不一样，所以接下来晋军远程部队的射箭变成了连绵不绝的情景。
看上去好像是晋军的远程部队一共齐射了十九轮，其实每一名弓弩手只是分别射出十轮。
十次轮射中的前三轮是覆盖栏栅附近，第四轮开始进行滚动式的延伸覆盖。
什么叫滚动？就是组成箭阵的晋军弓弩手射一箭向前奔跑五步的距离，停下来射出新一轮的齐射，如此进行反复。
在进行滚动齐射的阶段，来自楼氏的弓弩手保持着阵型，每一次齐射也很整齐；来自郤氏的弓箭手无法维持阵型，他们每一次移动都要有调整阵型的时间，射箭频率有些迟缓。
说楼氏取代韩氏在远程部队的进步并不正确，实际上楼氏的射手要比韩氏表现得更好，尤其是楼氏先于韩氏在战场上可以组成箭阵肆意覆盖敌军。
历史上的韩氏到什么时候才有“劲韩”的模样？要到战国前中期那一会了。
晋军弓弩手的十轮齐射覆盖之后，栏栅附近至少倒卧着了一千人，栏栅上钉满了箭矢，伤亡的鲁军士兵向营寨内延伸分布，帐篷充满了孔洞，窝棚和地上也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
晋军可是六千多弓弩手进行十轮射箭，那就是射出六万支箭啊！
也就是楼氏是郤氏的家底经得起郤至这么造，换作其他的家族一场战役都不一定射得出六千支箭。
郤至刚才看得心旷神怡，爽了之后下令：“战车冲锋！”
轰隆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响彻，超过五十乘战车向前冲锋而去，他们身后跟着约四千的士兵。
当前就是以战车为基本的战斗小组，其他国家一乘战车的战斗单位包含车组成员一共二十五人；晋国一乘战车的战斗单位包含车组成员一共七十五人。
在晋军对着鲁军主营寨射箭的时候，周边能够看到的敌我双方人数并不少。
其它区域的鲁军，他们当然也是对于高挂免战牌还被攻击感到难以置信。
要说外围的敌我双方什么一样，一定是被连绵不绝的箭矢震惊到了。
晋人情绪内敛，激动之下顶多用力握紧武器。
鲁人则是看得惊叫连连，再替挨射的友军提心吊胆。
鲁军的高层基本都被召唤到住营寨开会，明确看到就是开打之后，缺少话事人的其余营寨，他们知道该干点什么，缺乏指挥之下又什么都干不了。
而在鲁军住营寨这一边，会开到一半出来的一众权贵，他们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之前，遭到晋军箭雨覆盖区域的幸存鲁军往后逃窜，弄得大半营区一片混乱。
季孙宿听到了“轰隆”的马蹄声与踏步声，有跟晋军并肩作战过的经历让他瞬间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世人之所以对晋人有刻板的印象，他们看不到多少普通的晋人，由于晋军经常外出征战，出征的晋军怎么样，便是给予列国之人什么印象。
出征状态下的晋军纪律远比其他国家的军队更加严明，人们对晋军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行军都追求踏步频率一致，因此给晋人贴上了刻板的标签。
季孙宿的印象当中，确实只有晋军在发动冲锋之后，成群士兵踩踏的频率才会存在节奏。
其他国家的军队？平时行军，每一个怎么迈步都有自己的频率，冲锋更不会保持迈步一致。
有节奏的踏步声会更明显。
不存在节奏的踏步则是滚滚交错的闷响。
“放弃前营，集结部队在中央营盘列阵。”季孙宿发出指令。
孟孙蔑满是错愕地说道：“你看看，好好看看，还怎么集结。”
季孙宿转身看向一团乱的众权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趁没有被凿穿，还有一个方位可以离开，下令营盘将士突围向各处营寨吧？”孟孙蔑给出建议。
他们其实不知道晋军今天怎么布置。
结果就是孟孙蔑给了一个错误的建议。
主要是他们都能够看到前方滚滚而来的烟尘，听到离得越来越近的喊叫声，很难免会变得慌张。
听见孟孙蔑说是什么的鲁国权贵，大半连请示季孙宿都没有，喊来自己的车驾慌忙上去就走。
季孙宿看到这一场景，愤怒地瞪着孟孙蔑。
没有什么行动的鲁国贵族，他们的私军都是在这一座营盘内驻扎，即便是自己能够逃出去，私军一旦被晋军吃干抹净，哪怕封地还能够征召出部队，伤筋动骨之下以后怎么过日子？
“还不赶紧回去率领部队就地誓死抵抗！”季孙宿大声吼道。
尽管很多人知道乱起来根本无法形成有效指挥链，他们还是听到命令上车向自己的营区驰骋而去。
季孙宿想找孟孙蔑的时候，讶异地发现看不到孟孙蔑的身影了。
孟孙蔑的人哪去了？他的部队不是驻扎在这一座营寨，当然是赶紧回去自家私军驻扎的营寨啊。
没有遭到抵抗轻易杀进的晋军，战车打头冲撞，后方的步兵收拾前进道路上站着的鲁军，推进的速度无比神速。
鲁军不是处在晋军推进的路线？冲锋在前头的晋军根本就不做理会，自会有后面上来的晋军去收拾他们。
郤至在前锋杀进鲁军营寨之后，率领剩下的部队跟着踏入鲁军营寨，进入远门一刹那的回头四顾之际，看到其它区域的友军正在向就近的鲁军营寨逼近。
“鲁军这是一点都没有布防啊！？”郤至心想。
看上去的确是那样。
可能是鲁军高层以为挂起免战牌就可以高枕无忧，没有安排备战的部队。
也有可能是鲁军的高层有安排，可是昨天败得太惨导致士气无比低落，得到命令的鲁军没有贯彻执行。
反正吧，不止是郤至这一边的战场势如破竹，其它区域发起进攻的晋军也突破得很顺利。
那是真没有成规模的鲁军进行抵抗，哪怕有小规模的鲁军抵抗也招架不住，结果就是晋军纷纷顺利地杀进鲁军的各处营寨里面。
营盘跟城池差不多，一旦敌军越过外围的栏栅，必定会造成守军的恐慌，当时不会有多少人想着利用地势坚守，只恨爹妈没有多生一双腿，好跑得比袍泽更快一些。
“发起总攻吧。”楼令本来就在观看，发现鲁军住营寨被轻易突破，当即调动预备队逼近鲁军的次大营发起攻势。
攻打鲁军次大营的晋军没有箭雨覆盖十轮那么奢侈，进行三次箭雨覆盖之后，第一“彻”的方阵立刻发起了冲锋，一样没有遭到像样的抵抗就杀了进去。
楼令下达发起总攻的命令，预示着多数晋军会行动起来，不再只是针对鲁军主大营和次大营的攻击，包括鲁军其它的小营盘，乃至于会有晋军移动到鲁军的后路进行拦截。
在今天，该区域到处能够看到成群的晋军，他们冲进一座座鲁军的营寨，亦或是在野外追击想要逃跑的鲁军。
楼令倒是没有离开营寨，他甚至回到了军帐。
战况进行得怎么样会有传令兵穿梭往来进行汇报，得到汇报的楼令根据战局发展进行调控。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全军主将，好好待在一个位置接收汇报和发出指令即可。
真要是到处走动？各支部队无法找到主将汇报，主将怎么根据整体战况进行调整？
“我家主人已经抵近到敌寨中央，正与敌军进行厮杀。”郑丘缓浴血前来通禀。
楼令看着浴血的郑丘缓，皱眉问道：“中军佐亲自参与搏杀了？”
眼瞅着就是鲁军兵败如山倒，郤至所部不至于遭遇苦战，一定是郤至不服老亲自动手，才会搞得郑丘缓受伤了。
对了，郑丘缓是郤至战车组的车右。
郑丘缓苦笑说道：“劝不住啊！”
楼令跟着苦笑起来，扫一眼郑丘缓受伤的左臂，说道：“你去处理伤口吧。”
“多谢中军将。”郑丘缓这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啊？
郑丘缓这一次过来不是求援，说道：“我家主人认为敌军大势已去，命外臣前来提醒中军将派军拦截鲁军的溃逃部队。”
“老夫已经派出部队。”楼令说道。
郑丘缓行礼，原地倒退几步，再转身快步离去。
楼令注视到郑丘缓的背影消失才将目光收回来，心里很是郁闷地想道：“老哥不服老，要是出现意外，赢了也是败了。”
至于说派人或亲自去劝？
楼令可是知道郤至起了兴致会不管不顾，并且会越劝越起劲，看向庶子楼书和楼乞，吩咐道：“你二人带两百甲士，前去护卫中军佐安全。”
楼书和楼乞脸上大喜，纷纷应道：“唯！”
四十多岁的楼令，他到现在一共有三十来个儿女，好些已经成年和成婚了。
不是所有成年的楼氏二代都有机会上战场，起码要他们自律和争气。
当然了，不是嫡子的话，不会像楼小白或楼司出征就被分配到部队，基本是充当楼令的护卫。
能够得到率队上阵的机会？肯定会让楼书和楼乞兴奋，想要努力表现换取得到更多的重视，期待哪一天可以像楼武那般。
而郤至看到楼书和楼乞出现，一阵“哈哈哈”的狂笑，招呼道：“你们来得正好，随老夫冲阵，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郤至可是知道楼氏的种好啊！一个个都是上等战将的材料。
楼书和楼乞来了，还带来了两百甲士，不冲杀个畅快淋漓，怎么能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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