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要不咱尽快转院去长沙吧。”
傅美枝对父亲说道。
傅铁牛嗯了一声，默了一下，说：“秀枝回去做饭了，等她中午送饭来再说。
傅美枝点点头，看着昏睡中的母亲，鼻子一酸，接着问道：“爸，咱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傅铁牛没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手帕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卖稻子的钱加上你寄回来的，卖猪的钱，还有你小姑给的五千，一共一万七……本来我还想着再去卖点血……”
闻言傅美枝心里万分酸楚，手指头攥得紧紧的：“爸我这加借的有一万二，加起来二万九，还是远远不够啊……”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内侧口袋摸出一个小布包：“妈妈的金手镯应该能当点钱吧。”
“不行！”傅铁牛突然激动起来，“那是你妈唯一的首饰，她平时都舍不得戴，说是要留给你的嫁妆！”
“爸！”傅美枝的眼泪夺眶而出，“现在救命要紧啊！妈要是，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嫁妆有什么用？”
傅铁牛沉默了，粗糙的大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傅美枝从未见过坚强的父亲这样脆弱的一面。
“我去找当铺。”她坚定地说道，“爸，你在这守着妈，我去去就来。”
兰关新街有一家当铺家，开在县国土局的斜对面。
傅美枝步行二十分钟走进这家当铺，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傅美枝说明来意后拿出手镯，老板眯着眼睛仔细检查那个金手镯。
“成色还不错，但重量轻了点。”老板咂着嘴，说道：“最多一千块。”
傅美枝急了：“老板，这可是24K金的，怎么只一千呢？”
“小姑娘，你要当的话就这个价。”那老板不为所动，做势递回金手镯，“要不你去别处看看，或者你去金店问问？”
傅美枝知道兰关除了这家当铺没有第二家，不然就得去市里，估计价格也会差不多，她也不知道金店回收价格是多少，没时间折腾，算了就在这当了算了。
“一千就一千吧，老板，我当了。”她咬牙道。
从当铺老板手中接过那叠钞票时，感觉心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这是去年回家过年时她给母亲买的唯一一件像样的礼物，母亲收到时那惊喜和幸福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回到医院，妹妹傅秀枝送饭来了。姊妹俩说了一阵话，傅美枝问有没有告诉芳枝和建强，秀枝说爸爸不让告诉他们，怕他们在学校和部队不安心。
父女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接受医生已的意见转院去长沙。
午饭后办了转院手续，医院派了一辆救护车送往长沙江雅医院。两姊妹随车同行，傅铁牛回家。
长沙，江雅医院，傅美枝办完入院手续，“等下就开始全套检查，现在请家属去缴费处预交费用。”
缴费窗口前排着长队。傅美枝捏着那叠来之不易的钱，感到一阵眩晕。这三万块，是父母半辈子的积蓄、她一年的工资、变卖了稻谷等，还有母亲珍视的金手镯……
交完费，她回到病房。母亲已经被推去急诊室了，傅秀枝坐在空荡荡的病床边，眼神空洞。
“秀枝，你去休息会儿吧，这几天你也累了，我在这守着。”傅美枝轻声说。
傅秀枝摇摇头：“我睡不着，大姐，你说妈妈要是，要是醒不过来可咋办……”
“别瞎想，不会的！”傅美枝打断她，“妈那么坚强的人，观音菩萨保佑她一定会挺过来的。”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护士来推病人去做全套检查。胡爱竹虽然醒了，但浑身无力，话都说不出来，没一会又昏睡了过去，傅美枝紧握住母亲的手。
“妈，你一定要坚强，很快会好起来的。”她在母亲耳边轻声说，“妈我回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傅美枝和秀枝坐在病房门外走廊里冰凉的塑料椅子上，两人都呆呆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大姐……”傅秀枝突然开口，“妈前天还念叨，说梦见你回家了。”
“妈最担心的就是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傅秀枝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听爸说每次你打电话回来，妈都要高兴好几天。”
傅美枝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想起每次通话，母亲总是说家里一切都好，让她别担心，好好工作。她问母亲身体怎么样，母亲每次都说好，让她不要担心好好上班，原来母亲一直在隐瞒自己的不适……
下午六点半，所有检查都做完了。当医生疲惫地走出来时，傅美枝和秀枝立刻迎了上去。
“检查结果明天出来，”医生摘下口罩，“但病人多年的肺结核，不排除有其他病变的可能，恢复起来比较慢，需要在IcU看护几天，请家属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谢谢医生！”姊妹俩连声道谢。
IcU不允许家属陪护。傅美枝和秀枝只能在每天固定的探视时间隔着玻璃看一眼。母亲仍然昏迷，身上插满了管子，但监护仪上的数字比之前稳定多了。
第三天清晨，傅秀枝出去买早点去了，傅美枝正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打盹，突然被护士叫醒。
“八号床家属请过来一下，病人醒了。”
傅美枝跳起来冲向IcU。透过玻璃，她看到母亲微微睁开的眼睛，虽然无神，但确实醒了。
“妈，妈！”她贴在玻璃上呼唤，不确定母亲是否能听见。
护士允许她穿着隔离服进去十分钟。傅美枝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前，握住母亲的手。
“美……美枝……”胡爱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确实是在叫她的名字。
“妈，我在这，我回来了……”傅美枝的泪水滴在母亲的手上，“妈你别说话，醒来了就好，好好休息。”
胡爱竹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傅美枝俯下身，将耳朵贴近。
“手……手镯呢……”母亲气若游丝地问道。
傅美枝的心猛地一颤。母亲即使在生死边缘，还记着那个金手镯，可见她是有多喜欢。
“妈，等你好了我就去赎回来，妈你放心咯。”她强忍着泪水安慰道。
探视时间很快结束。走出IcU，傅美枝背靠在墙上，任由泪水流淌。她知道，接下来的治疗之路还很漫长，医疗费也会像无底洞一样不断增加。但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多难，都要治好母亲的病。
她掏出手机，给深圳的公司办公室打电话，“余大姐，我可能还要请一星期假……我妈转院长沙了，我想多照顾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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