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上早已经站满了等待消息的人。
当第一艘船带着半大的孩子回来的的时候，大伙就默默的守望在河堤上，不肯离去。
范怀仁和孙鸿业都杵着拐杖，往河堤边上赶去，每一步都走得趔趄，但是速度却不慢。老友相见并无半点叙旧的心思，二人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阴沉！
“都出发多久了？”范怀仁问回来的船工。
答话的是王家的一个船头，：“四个时辰了，我们和老夫人汇合，带着孩子提前回来的， 剩下还有四条船，百十多个人，都去救援了。两位大人放心，贵公子都和老夫人在一起，好好的。”
“真该庆幸，老夫人让人加固了河堤，不然老湖镇也会和浑水村一样被迫成了泄洪区。”
这个决口来的太过于意外，浑水村的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准备工作，要不是范季淮刚刚谈县令责任感爆棚，及时赶过去带走一部分人，等日后大伙在发现的时候， 整个村子的人估计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直在观察水位尺的小伙子，突然惊呼。：“啊，大伙快看呀，这水怎么涨得这么快！”
范怀仁脚步一停，极目望去，只见立在河堤边上的水位尺上的水位刻度在极快的攀升，一息之间就爬了五个刻度。
孙鸿业辞官之前曾在工部工作过，出现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眼皮子狂跳，对着老友询问的目光，五味杂陈：“不是洪峰过境导致的，这附近应该发生了更大的灾害。这水是从决口处涌过来的，看样子浑水村应该发生了二次灾害。”
范怀仁停住了脚步，双目通红。就连旁边的徐氏腿软的差点倒了下去！
船工安慰道：“咱家船结实的很，大伙又会水，老夫人和各位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
“吴知府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上游也有决口，大人亲自带人去查看情况了。只是眼下这个情况， 陛下问罪下来，吴知府难咎其责。”
听了这话，范怀仁叹了一口气。吴知府这些年也算是兢兢业业，虽然没有啥耀眼的政绩，但是也无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事件发生。怎么也算的上是一位勤勉的父母官。
眼看着任期到了，就要升迁了 ， 可临门一脚却发生了这样的天灾人祸。
当初负责修建堤坝的驿丞可是吴知府的连襟，这件事哪怕他不知情 也跑不了连带的罪责。
........
当船再一次出现在众人人的视野， 徐氏激动的握着秦嬷嬷的手。
：“嬷嬷， 是娘回来了！”
李忠见大伙不顾危险大挤在河堤上，都快被气死了。
这帮子人， 咋就没一点安全意识，他一天到晚的吆喝，生怕大伙有个闪失，到底图啥呀， 咋一个个的把他的话不当回事，左耳听右耳出的。
如今倒好， 几百个人都挤在河堤上， 这擦黑的天，万一有一个被挤掉下去了，捞都没法捞了。
别说李忠窝火了， 就是乔欣瞧见了这个场景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尤其是他那个儿媳妇还和秦嬷嬷 站在最前面。
这两人 都是旱鸭子， 心里都没一点谱吗？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徐氏见到船头前的乔欣，探出了身子，拼命的挥手：“娘！”
乔欣一个大步就跨上了码头， 上前接住她，略带责怪的说道：“这不是回来了吗，咋跑着来凑什么热闹， 掉水里去了咋整！秦嬷嬷也不劝着点，就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秦嬷嬷笑着道，“老夫人，大娘子这不是想早点见到你了吗！”
“娘，你别怪嬷嬷， 是我自己要来的。”
行吧， 合着还是她多事了。
灾情之下，人生百态尽显，人性更是经不住考验。
对于乔欣直接放弃去搜救浑水村的村民一事， 有人表示理解， 有人觉得太过于冷漠无情。
可无论如何， 没有乔欣带人过去救援，这些人恐怕都活不下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浑水村的村民暂时被 安置在老湖镇的村口处。
范府的小厮已经在第一批回来的人员那里，了解了事情前因后果。
等听说浑水村又发生了滑坡，把整个村子的彻底掩埋了，后怕不已。见自家二爷如今好好的活着，连忙给乔欣磕了几个头， 嘴里不停说着感激的话。
要不是乔欣一时的善举， 他们二爷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范季淮更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就连孙鸿业也对乔欣的印象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范季淮安顿好了灾民 ，这才来到乔府跟大伙汇报。
：“他们有一部分人打算去投奔亲戚， 还有些人在府城有产业 。愿意留在老湖镇最多 一二百人。恐怕官府会把他们安置在这里。”
“浑水村是彻底完了， 那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湖泊， 就像一个低凹的盆地，水流不出去，自然也影响不了其它的村落，这段决口恐怕都不用维修了，没有意义的。 ”
大伙知道乔欣说的事实， 可心里还不是滋味。对于灾民的安置反而没有那么大的抵触。
威州府一直都是地多人少。知府大人只要稍微有点责任心，就不会把这一百多人赶出去彻底变成流民。
“明明你都亲自去了，为何还有那么多的人没有逃出来，按说不应该呀！”
范季淮回想起当初的情景，摇头叹息， 只能说天意如此！
“说来也是族长和里正低估了这次的暴雨。他们抱着侥幸的心理。都不认为会出什么大事，舍不得家里的那些田地。这才错失了逃生的机会。”
“天意如此，怪不得你，切莫自责！”
范季淮满脸疲惫，伸手抹了一把脸，道，“但愿吧，可这毕竟是发生在侄儿任期的事， 这些都是治下的百姓，虽然堤坝是上一任县令负责维修的，可我这个现任，一个渎职是肯定跑不了的。”
乔欣默然，官场上的规矩她不懂 ，自然也给不了啥有用的建议。几人又说了一会话， 范季淮就提出了告辞，乔欣也不多做挽留。
一个县令在这么大的天灾面前，要忙的的事多着呢，她就不给人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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