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两个半月之后的午后。］
接近黄昏。
乜爸在车上思虑了很久，一直也没有做出什么决定，眉毛之间的皱纹仿佛能夹死苍蝇，
“事先声明啊，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可以乱发脾气动手，骂人也不行，我现在孕晚期不能情绪波动，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乜妈的目光时而望向窗外，时而回到车内。
“你这是在威胁我？”乜爸听得出来。
“就威胁你。”乜妈很坦率，怀孕会增强女人的母性行为，“小棘是我生的，他能醒过来，我就已经很感恩了，只要他以后可以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乜爸再次陷入了沉思。
夏日将至。
换回便服的家明穿着米色的短衫，深蓝色的牛仔背带，推开玻璃门扶着等。
乜棘撑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出来。
“慢慢走，不急。”家明身上的那套衣服，是上次调休时，乜棘陪他逛街帮他挑的。
“出来了。”乜妈的火眼晶晶一眼认出。
乜爸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儿子走路，心中没有了刚刚的那股怒火，而是开始期待和祈愿，希望儿子下次能脱离拐杖，这样复健的钱、租房子的钱、看护的钱，就不用再一直花了。
视线移到同行的男孩身上，乜爸的眉头不禁又微微皱了起来。
大肚婆把问题抛了出来：“说好一起吃晚饭的，你现在是接，还是不接？”
接了，等于妥协，不接，啧…
车里一片死寂。
人行道上的他们疾不徐，家明走走停停，一直在迁就着乜棘的节奏。
“等下，我鞋带松了…”乜棘低头看。
“我帮你。”家明毫不犹豫蹲下身去，系了个蝴蝶结，然后又打紧了一圈，“好了。”
他们越走越远，但其实并没有很远，因为速度较慢，只不过脱离了车内的可视范围，前车和路边的芒果树遮挡乜爸的视线。
车子突地点火了，发动机的声音嗡嗡作响。
打了左转灯驶出停车位，中途乜爸按了一下喇叭，然后在离斑马线大约五六米的路口处，靠边停了下来。
乜棘闻声望去，认出了自家的车牌号，架着双拐缓缓地走了过去。
乜妈拉下车窗：“小棘！”
家明有些不知所措地站住脚，因为他透过副驾的车窗看到了主驾座的乜爸。
“上车，带你们下馆子去。”乜妈说。
乜棘有所顾虑地往身后回头，只见家明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左手正不停地绞着衣角，马路上车来车往的喧嚣。
“家明也一起嘛，上车，阿姨请客。”乜妈用温柔的语气示好。
“阿姨好。”家明礼貌回应。
“护工应该已经做饭了喔…”乜棘犹犹豫豫的。
“哎呀，没关系啦，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好了。”乜妈觉得那都不是事儿。
乜爸冷冷地催促：“赶紧的！这里不能停太久。”
大人叫到，不上车很不礼貌。
拐杖放在了后座的脚垫上。
家明掂量着一起上了车，一路上观察着乜爸爸的反应，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什么时候开始改用拐杖啦？”乜妈有些欣喜地问。
“这两天。”乜棘也透过后视镜，在偷看老爸，然而角度问题只能看到半个额头。
他似乎察觉到了家明的局促，默默地伸出手牵着，掌心温热，这次，乜棘无论如何都不会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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