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年味尚未散尽，前线传来急报，齐王大军已突破淮河防线，正向松州衡昌府逼近。
与此同时，福王前锋已重整旗鼓，再次向松州边境压来。
衡昌府和建平府皆距离广安府不到三百里，一旦失守，广安府将腹背受敌。
得知齐王大军将至，衡昌府知府吓得屁滚尿流，慌忙向广安府求援。
眼下朝廷已自顾不暇，除广安府外，竟无兵可调。
林知府连夜召集广安府各衙门及卫所议事，最终决定派兵增援衡昌府。
“衡昌若失，广安危矣。”林知府毫不犹豫，“必须守住衡昌府！”
卫所指挥使屈统，正是舒长钰安插进来的人，自然是站在林知府这边。
他当即抱拳应下：“我卫所愿派出三千精兵，由末将领队，即刻增援衡昌府！只是广安府自身防务也不容有失，还需留下部分兵力严守城池。”
林知府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指挥使所言极是。广安府乃松州腹地，绝不容有失。”
“本府已让人张贴告示，招募壮丁，组建民团协助守城。”
“还有，粮草方面，指挥使无须担忧，本府已命人备足半月之需，后续还会源源不断调运。”
屈统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广安府在救济了上千流民后，还能有如此充足的粮草储备。
察觉到屈统敬佩的目光，林知府抚须微笑，全托宋东家的福，去年种下的几千亩玉米和红薯大获丰收，府库粮仓堆得满满当当，足够支撑大军数月用度。
与此同时，云山县。
“才三千兵马？齐王可是有两万人，三千对两万，能行吗？”宋芫很是怀疑。
“三千对两万确实悬殊。”舒长钰将战报随手搁在案几上，“衡昌府城墙高三丈，护城河宽五丈，易守难攻。屈统带去的都是守城老手，至少能撑一个月。”
闻言，宋芫稍稍放心，接着又问：“福王大军还有多久到？”
“最快也要五日。”
宋芫沉默。
良久才开口：“你什么时候走？”
“今晚。”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带上。”
舒长钰却按住他的手：“不急。”
他顿了顿：“我想带皎皎一起去建平府。”
“不行！”宋芫斩钉截铁，“她才九岁！”
“九岁已经不小了。”舒长钰神色平静，“暗一说她天赋异禀，在建平府能学到更多。”
宋芫嗓音都拔高了几个度：“可那是前线！太危险了！”
“芫芫，你太紧张了。”舒长钰握住宋芫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乱世之中，越早历练越好。”
宋芫胸口发闷。
他知道舒长钰说得有理，可皎皎毕竟还那么小。
“至少...至少问问她的意思。”宋芫最终妥协道。
练武场上，积雪被清扫出一片空地。
“小皎皎，可要当心了。”暗九站在三丈开外，手指间夹着几枚柳叶镖，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宋皎皎抿着唇，小脸绷得紧紧的。
她挽了个剑花，将短剑横在胸前，眼神专注地盯着暗九的手腕。
“准备好了吗？”暗九笑着问。
皎皎点点头，下一秒，三枚飞镖破空而来！
只见小丫头身形如燕，一个侧翻避过第一镖，短剑精准格开第二镖，第三镖擦着她的发梢飞过，钉入身后的木桩。
“好！”暗九红唇微扬，“比上回进步多了。”
皎皎这才露出浅浅的笑容，额头已见汗珠，但眼神依然明亮。
她刚要说话，余光瞥见站在场边的宋芫和舒长钰，立刻小跑过去。
“大哥，舒哥哥。”
舒长钰开门见山：“我要去建平府，你想一起去吗？”
宋皎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她几乎没有犹豫：“想！”
宋芫弯下腰与她平视：“皎皎，那是战场，很危险。”
小姑娘抿了抿唇，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不怕。”
“可能会受伤，会......”
“大哥。”宋皎皎突然打断他，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我想去。”
宋芫怔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坚毅的小姑娘，明明还是个孩子，眼神却已经有了超越年龄的成熟与决断。
宋芫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转头看向舒长钰：“你保证她的安全。”
舒长钰唇角微勾：“暗一会亲自带她。”
宋皎皎仰起小脸，神色无比认真道：“大哥，我会好好学，以后保护你们。”
宋芫眼眶一热，他竟不知皎皎还有这样的心思。
“一定要平安回来。”宋芫的声音有些哑，“不然大哥会很难过。”
皎皎突然扑进宋芫怀里，用力抱了他一下。
“我会保护好自己。”皎皎松开手，退后两步，像个小大人似的保证道，“也会帮舒哥哥打胜仗。”
舒长钰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去收拾行李吧，只带必需品，我们戌时出发。”
看着皎皎小跑离开的背影，宋芫长叹一口气：“这孩子性子怎么这么倔...”
“像你。”舒长钰淡淡道。
宋芫瞪他：“胡说！我哪有这么固执！”
舒长钰不置可否，只是忽然伸手，拇指擦过宋芫的眼角。
宋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湿了眼眶。
“别担心。”舒长钰的声音难得柔和，“我会把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你也是。”宋芫抓住他的手腕，“你们两个都要平安回来。”
***
然而，宋晚舟听说皎皎要赶赴建平府时，只觉天都塌了。
“皎皎！”晚舟一把抱住宋皎皎，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你还这么小，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姐姐不许你去！”
宋皎皎被她搂得喘不过气，小手轻轻拍着宋晚舟的背：“姐姐，我会小心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哪是小心就能躲得过的？”宋晚舟松开她，红着眼眶看向舒长钰，“舒四哥，皎皎才九岁...”
怎么能去战场这么危险的地方。
舒长钰神色平静：“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宋晚舟又急又气，转向宋芫：“大哥！你怎么也不管管她！”
宋芫很无辜，他管了呀。
可他管不住啊！
“二哥！”宋晚舟见宋芫不顶用，宋晚舟又急急地转向宋争渡，希望他能帮忙劝阻。
宋争渡目光温和地看向宋皎皎：“皎皎，你真的想好了？”
宋皎皎点头，眼神坚定：“二哥，我想去。”
宋争渡沉吟片刻，对宋晚舟道：“晚舟，皎皎虽小，但心智成熟。既然她已下定决心，我们应当支持。”
“可是——”宋晚舟急得直跺脚。
“让她去吧。”宋争渡叹了一声，道，“乱世之中，能早些历练是好事。”
宋晚舟见连最稳重的二哥都这么说，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宋皎皎抓着帕子给她擦眼泪：“姐姐别哭，我很快就回来。”
宋晚舟眼泪朦胧地看着皎皎。
这可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妹妹啊！
她怎能不担心？
可看着皎皎认真的眼神，宋晚舟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宋晚舟抽噎着抓住她的手：“你答应姐姐，一定要平安回来！”
“嗯。”宋皎皎重重点头。
戌时将至，宋皎皎背着一个小包袱站在院中。
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头发高高束起，看起来像个俊俏的小少年。
宋晚舟红着眼眶，将一枚平安符塞进她怀里：“这是姐姐去庙里求的，一定要随身带着。”
宋皎皎将平安符贴身收好。
暗九牵来两匹马，将宋皎皎抱上其中一匹。
此次暗九也将随行，负责贴身保护宋皎皎。
舒长钰抓起宋芫的手，碰了碰唇，低声道：“别担心。”
宋芫强忍不舍，偏头亲了亲他的侧脸：“早去早回。”
马蹄声渐远，宋皎皎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宋晚舟终于忍不住，扑进宋芫怀里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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