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曦月气的脸颊青一阵白一阵，她失望的看着皇上，极力咬唇，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颖妃毫不畏惧的接过皇上的震怒之言，镇声道，“是啊，皇上想废了谁，自然可以废了谁。
只是位份能废，人心却不能轻易更改。
皇上如此受瑶嫔这样的奸佞蒙蔽，行事冲动，苛待皇后，可曾想过会伤了蒙古四十九部的心。
更会让咱们怀疑，一直仰赖在上的天子，到底是不是一位英明的君主！”
皇上怒而大喝，“颖妃，你太放肆了！”
“臣妾不是放肆，是伤心。”
颖妃的脸向来是圆润娇俏的。她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很是亲和甜美。
只是现在，她肃着面庞，难得平添了几分凄婉的苦相。
“臣妾替自己和宫中姐妹们伤心，替皇后娘娘伤心，更是替皇上伤心。
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不要废了皇后娘娘，寒了后宫姐妹们的心。”
皇上瞋目切齿，怒气填胸，指着颖嫔破口大骂。
“不分尊卑的东西！朕从前就是太过娇纵你们了，才让你们胆大妄为，竟逼到养心殿来，忤逆于朕！
好，既然你们喜欢跪，那就跪着吧。朕倒要看看，你们能受得住多久！”
皇上拂袖而去。
养心殿大门紧闭，李玉守在门外，不忍的看着殿外在烈日下被晒的香汗涔涔的嫔妃们。
他想开口劝，又自知没有这个资格，终究还是叹息一声，垂下头去。
殿内，皇上余怒未消，头晕脑胀，跌坐在了软榻上。
瑶嫔赶忙叫来席太医给他针灸了一番，皇上躺着小憩了片刻，这才感觉身子略略好转。
他眉心处愁云不减的看向窗外，“她们还没走吗？”
瑶嫔拿软帕蘸了温水，正细心的替皇上擦着手。
“还没呢。两位贵妃许是跟皇后待的久了，性子越发执拗了。
这次不听到您松口饶恕皇后娘娘，怕是不肯走的。”
“哼，简直是无法无天。要是她们都是如你一般温柔似水，乖顺可人，那该有多好。”
瑶嫔顺势靠入了皇上的怀中，二人正温存着，忽听得外面又有人声响起。
仔细听去，似乎是魏嬿婉的声音。
此时的魏嬿婉，正站在跪在最前方的海兰旁边，面色无奈又复杂。
“皇上还在气头上，你们跪多久都没用，这又是何苦呢？”
海兰紧紧攥了攥拳，一言不发。额前的发饰在阳光下投射出了一小片阴影，恰好挡住了她低垂的眉眼。
高曦月沉不住气，开口道，“令妃，你要是来跟我们一起劝说皇上的，本宫敬佩你。
可你要是来蓄意嘲讽咱们，落井下石的，那就趁早躲远些。
本宫现在还是贵妃，要惩治你还是易如反掌的。”
魏嬿婉摇了摇头，“慧贵妃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您闹得这样难堪，可曾想过最终要如何收场呢？”
“皇上礼重蒙古，对待朝中重臣亦是优待仁德。皇上是不会不顾及臣妾等人的母族的。”
颖嫔振振有词。魏嬿婉却听得只想发笑。
“蒙古各部如何？朝廷重臣又如何？皇上是天子，天子怎能轻易受人要挟？
我的母族落寞，一直很是羡慕你们这些母族强盛之人。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强盛的母族可以是你们的依靠，亦能是你们的软肋？
自古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祸延家族的岂在少数？
远的不说，就说从前的庶人金氏和豫妃博尔济吉特氏吧。
她们身后一个是玉氏，一个是科尔沁部，都是仗着母族，想要让皇上忌惮的人。她们最后得了什么下场？
玉氏几乎被灭族，科尔沁部作为蒙古第一大族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你们都是膝下有子女、有体面的嫔妃。就算不为自己，不为家族，也该为你们的儿女想想。”
众人思虑再三，都沉默了下来。
海兰倏而起身。
因着跪了太久，她的膝盖发软，身形微微有些摇晃，好在叶心及时扶住了她。
海兰定了定神，转身对着众妃说道，“令妃这话说的有理，相较于帝后之事，咱们身后还有更多顾虑需要考量。
今日来此，是我们冲动了。好在皇上仁慈，并未与咱们计较，否则……既然皇上龙体不适，咱们就先回吧。”
对于海兰态度的骤然转变，众妃皆是迷惑不解。
高曦月还欲再开口，却蓦地撞进了海兰的眼神中。
那是一种如古井深潭般沉静无波的眼神。
唯有一点阳光，在海兰点漆似的眸子中央，微微动了动。
默然良久，众妃纷纷对视起身，理着裙摆。
海兰饱含深意的睨了魏嬿婉最后一眼，然后带着众妃离开了养心殿。
魏嬿婉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
便听见殿门口传来了进忠含笑的声音，“令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说话呢。”
刚刚魏嬿婉在外面劝解其他嫔妃的那番话，被殿内的皇上和瑶嫔听得一清二楚。
皇上很是满意魏嬿婉的乖顺，尤其是对她那句“天子之怒，祸延家族”很是赞同。
从前的皇上，就是太过在意自己仁德的名声，素来对待外族朝臣都十分容忍敬重。
却未曾想到，他的退让在旁人眼里反变为了可以拿捏他的把柄。
以至于就连他后宫中的嫔妃，都胆敢当面凭借母族势力，质疑他的英明。
皇上越看魏嬿婉越觉得顺心舒畅，连声赞她聪慧明理。
魏嬿婉含羞带怯笑了笑。
“皇上曾说，婢妾之德在于温驯，臣妾是一日都不敢忘。”
瑶嫔在一旁温声相和，“是啊，令妃姐姐的性子最是柔婉。璟妍生的乖巧，想必也是随了令妃姐姐呢。
唉，若是臣妾的永璇是个公主就好了，想必也能如璟妍一般伶俐可爱。”
说着说着，瑶嫔话锋突然一转。
“说来，皇后娘娘的翊坤宫如今被封锁住了，那十一阿哥永璟可要如何是好呢？
他还那么小，撷芳殿的嬷嬷们，能照顾好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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