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奴婢…… ”
九月咬了咬唇，被主子沉甸甸的目光压得低下了头，不敢不说：
“请小主恕罪，方才皇后赏给小主的茶，奴婢觉得有些不对。”
九月的爹曾经在江南小城开医馆，得罪了人被害，医馆被人夺了，妻儿流落街头，后来母亲病逝、没钱入土安葬，九月的弟弟年幼病弱，走投无路，索绰罗家刚好经过此地，已经成为索绰罗·布音珠的玉姝也跟在其中，瞧着她跪在街边卖身葬母可怜，便买下了她，幼弟则安排道庄子上，由管事照看，还允准他去附近学堂里读书，从此九月对这位索绰罗小姐便忠心耿耿。后来，玉姝发现她通医理，说是父亲打小儿便把她带在身边教着，便托人再仔细查了九月的身世，确认无可疑后才更加重用。此时，玉姝瞧着她淡淡一笑：
“那你说说她的茶怎么不对了？”
九月垂着头，谨慎道：
“那茶闻着像普通的花茶，绿茶为底，又加了香味浓郁的玫瑰花，附以百合、山楂、银杏叶、红枣、菊花等，本应是清爽香甜的味道，奴婢闻着有些疑虑，小主下座行礼时奴婢趁着上前扶您的功夫，沾了一点儿在绢帕上，出了承乾宫奴婢便尝了一下，里边儿，加了一味紫茄花。小主喝的时候是否发觉这茶水有甘味？”
玉姝仔细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蹙眉问道：
“这紫茄花是有毒？还是与那花茶有冲撞？”
九月摇了摇头：
“紫茄花无毒，只是性寒，女子若每日服用，可达到避子的效果。小主昨晚侍寝，奴婢猜皇后娘娘不想明面上赐您避子汤，于是便让您饮下这茶水，您每日都要去承乾宫请安，若是每日都喝下，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了避子汤的效果。那茶水中的甘味便是紫茄花的味道。不过小主放心，奴婢可以用暖阳草制成药膳或者茶饮来帮您调和。”
玉姝用绢帕掩嘴，轻笑一声，赞赏地看了一眼九月：
“皇后表面贤惠，自己已有一子一女，却还如此明目张胆地算计后宫，看来这几年她也不好过。”
玉姝舒服地舒了口气，倚靠在榻上端详着手上老十七昨夜亲手给她戴上的一枚金錾龙凤呈祥戒指，眼角余光却瞧见九月抿着嘴，仿佛还有心事，便让她把话说完。九月斟酌着每一个字，小心翼翼开口道：
“小主，恕奴婢大胆，您与皇上，仿佛早已相识？”
玉姝眉毛轻挑，没有接话，九月壮了壮胆，继续道：
“奴婢瞧着皇上很是钟意小主，奴婢虽然不明白为何皇上与您都瞒着皇后，但奴婢瞧得出来，皇后心中是起疑了的。小主可要直接告诉皇上，让他提您做主？”
玉姝牢牢锁在九月身上的目光变得幽暗起来，眼底情愫翻涌，却难辨喜怒，只是声音冷了下来：
“九月，你很聪明，又通医理，我当初瞧着你身世可怜才把你带在身边，这两年来你倒也安守本分，很是尽责，只是太聪明的人也容易得旁人喜欢，我总是有些不放心的。”
九月面色一凛，恭恭敬敬跪了下来：
“小主对奴婢何奴婢的弟弟有救命之恩，奴婢今生今世都报不完的，是奴婢失言了，请小主责罚！只是，奴婢绝不敢对小主存了二心。今日冒死问出这样的话，也是奴婢担心小主，这后宫风云诡谲，若皇上不能时时保护小主，那奴婢愿做一切来护小主周全。”
九月的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便见主子的手伸到面前扶她起来：
“我若是信不过你，也不会带你入宫。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与皇上早就相识，既然咱们日后要在这后宫中相依为命，不瞒你说，我就是皇后今日口中所提到的故人，所以皇后的话不会影响到我。往后你若是听到什么流言就当没听到、没听懂，你只要记住，我是索绰罗家族的布音珠格格，刚入宫的瑞贵人，与那些刚入宫的新人是一样的。你是我的人，要好好儿拿出你的本事来，将来永寿宫人多也好、人少也好，可得把咱们自己的地方守稳了。”
九月怔怔地点了点头，可玉姝在后宫多年，深知恩威并施的道理，于是再低压了声音，敲打道：
“此事你只能烂在心里，无论将来你心里有什么猜测都给我咽下去，在宫里生存必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我丑话说在前头，若你泄露一字半句出去，你和你的弟弟会比死还难受。只要你对我忠心，我会让阿玛保你弟弟继续读书、参加科考，再说上一门好亲事，说不定将来还有出头之日。”
九月自然是明白事关重大，恭顺谨慎地跪下来对玉姝再次叩头，表示自己绝对忠于她，这事儿才算过去了。
“好了，皇上吩咐我去给太后请安，你替我更衣吧，再把我准备给太后和公主的礼物带上。”
。
一个时辰后，寿康宫。
玉姝恭恭敬敬地给太后行了大礼，太后赶紧让积云扶起了她。
“好，好，回来了就好，赐坐吧。”
待玉姝坐定，太后仔细地瞧着玉姝的面庞，有些哽咽道：
“瞧着你，哀家仿佛又看见了碧珠儿。当初你母亲家族落难，没想到能留下你这个唯一的血脉，她可是与我自幼就相识的姐妹啊。”
说到情动之处，太后竟不忍地抹了抹眼角，玉姝连忙起身，到太后身边儿为她轻轻顺着气：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垂怜，太后您如此挂念母亲，她若是泉下有知，定会感恩于您的，她也一定十分不舍与您的姐妹之情。”
太后拉过玉姝的手，含笑道：
“当初见你病重，要不是皇帝与哀家再三保证已经安排周全，哀家是很不放心你走这样险的路的，万一有个什么，哀家如何对得起碧珠儿…… 这几年皓月在哀家这儿很好，你放心，待会儿你留下来，咱们一块儿用午膳。”
玉姝闻言，含泪福身，道：
“臣妾多谢太后对皓月的垂怜与照顾。这几年，臣妾在外也十分挂念皓月，若是没有太后与皇上的爱护，皓月独自在宫中必是十分难过的。”
说起孩子，太后的神情敛了敛，伸手虚扶玉姝起身，清了清嗓子，声音温柔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玉姝，或许从今往后哀家该喊你瑞贵人或布音珠，既然你回来了，有些话哀家不得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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